“老板们跑出去玩了，小店从今天到本月20日都休息，21日恢复营业。

Ps：21日的前10位客人每位获赠招牌蜂蜜玛奇朵一杯哦~

特此公告，欢迎来喝。

Pornaca咖啡店   X年X月14日”

关店之前，林采芫张罗着想把写好的告示贴到窗户上，却被施羽菲一把拦下来：

“你要去哪里玩？”

林采芫露出一个假到不行的谄媚笑容，对她说：“其实是没有去哪里玩啦，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出去玩嘛！我妈想带旸旸回老家，我也想回去住几天嘛。”

“那用得着兴师动众地把店关了？”施羽菲十分鄙视地看过去，“你这算什么理由？明明就是要躲何东阳吧？你凭什么躲他？你俩认识几年了？怎么也有七八年了吧？对方身上几根毛都清清楚楚的，有什么好躲的？”

“……”

如果说，林采芫是一杯无功无过的热调拿铁，那施羽菲一定就是一杯点了火的B-52。虽然颜色上多少有点儿相似，但内心真的是天差地别。但她们是朋友，是闺蜜，是死党，是彼此的投影，信托，和依靠。她和她的感情比与何东阳的还要久很久，当年林采芫决定要去去美国，机场告别的时候，施羽菲说了一句：“如果何东阳不要你了，你就回来，我要你。”没想到，还真的被她说中了。

施羽菲和何东阳并不亲切，如果不是因为中间夹了一个林采芫，这两种性格的人大概是很难相处。何东阳是清晰明确的人，好像他永远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现在在做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他的到来和离开，都是不容分说的。在何东阳离开后一个多月，施羽菲就对林采芫说：“你应该去找何东阳，见他一面。”林采芫还闪烁搪塞说：“他很忙。”她却不允许她的闪躲，说：“那家伙已经离开好几个星期，是分是合，总得有个准数。你们之间如果一直这样，恐怕真会无法继续。”没想到，还真的又被她说中了。

林采芫讪讪地拨弄着告示的纸角，讪讪地说：“你知道的，我和他分手两年多都没联系，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其实我心里是憋着气的。如果就这么老死不再相见便也罢了……”

“可是等再见面，居然他已经结婚了，是吧？那你还去参加婚礼？你是有病啊？两三年时间，又不是隔了两个银河系，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去了……你知道的……”

“隔着一百个人看的那一眼也能叫见面？想当年叮叮当当的小辣椒，什么时候变成的软柿子？那会儿你怎么就不能冲过去抽他一个大嘴巴让他赶紧滚回来呢？”

“我……害怕他一个大嘴巴抽还给我……我怕疼……”

“屁！”施羽菲猛地转过身，用食指狠狠戳林采芫的额头，“你这算什么理由！能不能更破一点！”

谢天谢地，她今天没有新做美甲什么的，否则真的是难逃血光之灾了。但林采芫心想，我是真的没有撒谎，我真的很怕疼。而且那时候我是觉得，他是爱我的，他终究是会回来找我，只要我乖乖地退回原地等，他就一定会回来。

咖啡店初初开张的时候，林采芫还发过邮件给他，告诉他她开了一家店开始另一种生活，还附件了一张咖啡店的名片——其实只是想告诉他地址，梦想着有一天他会从天而降。但他没有回信，也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了，那封邮件他确实有收到，不然也无法让她收到他的红色炸弹。她的自以为是，她的自作聪明，到头来不过都是搬起石头砸向自己的脚。

“不过……“施羽菲看了看在一边神情恍惚的林采芫，叹了口气又开了口，“我是想象过很多种你们重逢的样子，不过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结婚。你收到请柬的时候，也挺平静的，我还以为你这一年多来真的是放下了。我还以为莫白的陪伴可以让你有别的选择。”

“其实一开始真的很难熬。你知道我那时候的状况，我每一刻都在希望他已经想好了，回心转意，重新回来找我。但等着等着，心就一点点凉了。所以后面一年多，就不像一开始那么难。不过我从来没把莫白当过我的备胎。我现在的这样，又有个孩子，就算他无所谓，他爸妈也会无所谓吗？终究都是活在人群中的。他值得很好的人，不是我。”

施羽菲没再说话，却伸手拿过摆在面前的告示，走到窗边贴好，转头说：“那就集体休息一个礼拜吧！只是可惜了刚刚生意才有点儿起色……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之后生意不好了，就请麻烦你再想个噱头出来。”

其实，虽然告示上是说“出去玩了“，但林采芫真的是没有想过要出去玩。她也有着一颗想要说走就走的心，但她没有说花就花的钱。也没有真的想要会老家。真正回老家的，只有林妈妈和旸旸，一来是因为当初为了父亲住院的花销，老家的房子已经卖了，现在再回去是要住在外婆或舅舅家，林采芫与他们并不十分亲近，相处起来也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所以若是没什么大过天的理由，也不想多作打扰。

懒得出门，反倒是可以趁着这个空档躲在家里休息。收拾收拾房间，看看电视读读书。这样整整一个星期的长休实在让人觉得心情舒畅，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而不浪费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每分每秒都浪费得开心舒坦！

收拾完房间，她发邮件给羽菲说：“我怕回家去又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同情，说我留学回来居然找不到工作什么的，出去旅游又怕花钱，还怕走在马路上不小心撞到那谁，于是决定在家里宅满七天，你可以随时过来吃饭。”

羽菲回信说：“你这都算什么理由！”

虽然这么说的，但施羽菲真的毫不客气地跑来林家吃了三天饭，睡了两晚上觉。到了第四天，冰箱里已经弹尽粮绝。林采芫看着空空的冰箱，对着电话里表示晚餐需要过来解决的施大小姐说：“我家已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如果你愿意吃白饭拌酱油，那你就来好了。否则，麻烦买点菜过来，顺便去超市买点儿熟食。”

施羽菲在电话那头说：“算啦算啦，我们把莫白叫出来一起吃饭吧！“

“我不出去！万一走在路上碰到何东阳了怎么办？”

“你别草木皆兵行不行？这世间事哪能都那么巧？只有缘分没尽的人才会转角遇见爱，你林采芫，最多只能转角遇到狗！”

林采芫完全是相信了她的这句话才下定决心出门的，但她忘记了她的绰号基本可以叫做“施半仙”。当何东阳走到他们桌边，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她筷子上正夹着从什锦砂锅里捞出来的一颗鹌鹑蛋，手一哆嗦，那颗蛋就”咕咚”落下，掉在桌上，又跌到了地板上，顺势骨碌碌地滚得不见了踪影。

“真是巧啊！我有再去Pornaca，不过告示说公休。”何东阳一如既往得意气风发，他始终是这样的，即使此刻林采芫已经觉得坐如针毡，他仍能保持绝佳的涵养，“还以为你们出去旅游了。羽菲，好久不见了。”

“哦，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林采芫简直恨不得为自己打结的舌头找个地洞钻钻才好。

莫白站起身，冲着何东阳伸出右手，同样微笑着说：“何先生，久闻大名。”

“彼此彼此，我妹妹回来跟我说过你。”何东阳也伸手出去，”不如晚餐后一起出去喝一杯吧，我做东，算是替我妹上次唐突各位赔罪。“

施羽菲懒洋洋地夹了一块杭椒牛柳放进嘴巴，漫不经心地说：“好啊，有免费的酒喝我最喜欢了。放心，你做东，我们都会去的。不过你得先等我把饭吃完。”

“诶！你干嘛要帮人家答应啊！明明知道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何东阳一离开，林采芫就立刻火冒三丈地抱怨起来，“还真的是转角遇到狗了！”

“什么狗？”莫白又帮林盛了一碗汤。

“我说别人都是转角遇到爱，林大小姐只能转角遇到狗。”施羽菲指着对面吹胡子瞪眼的抓狂女子，坏笑着说。

“别转移话题！“林采芫一边赌气一边喝汤一边恨恨地说，”你自己就是个卖酒的！干嘛还要去蹭狗先生的免费酒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一点儿的解释，否则我跟你没完！“

”就是因为我们是卖酒的，所以才要知道别人家的酒都怎么卖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何况是免费的，干嘛不去？帮何东阳省钱的事情我才不做！“施大小姐理直气壮。

她那一脸坏坏的表情让林采芫几乎要去捏她的脸！

“施羽菲！你这个算是个什么破理由！”

施羽菲用手上的筷子挡住林采芫伸向她手，“你别着急啊！如果你真的把他放下了，就轻松愉快地去喝一杯呗！如果没放下，说不定喝一会儿他就跟你解释了呢？说不定他是得了癌症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想拖累你，或者是出了车祸失忆了刚刚才恢复，或者是被黑社会绑架受尽凌辱最后不得不被迫迎娶黑老大的女儿……”

“你们两个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莫白皱着眉头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在林采芫面前的盘子上，又把另一只放在施羽菲面前的盘子上，“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聊天儿正常人聊的东西了？癌症、车祸、治不好？羽菲，我劝你还是少看点儿韩剧，看多了对智商没好处。”

大家都收了音，继续吃饭，但后半餐，林采芫吃得心事重重，一肚子的牢骚早就把她的胃口填满了，不只是满，简直是要溢出来！”我去上厕所。”她丢了筷子起身离开。

施羽菲看着对面认真剥虾壳的莫白，用筷子点了点他的盘子，”诶，你就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你在采芫身边当护花使者当得也够久了吧？当年她跑来这里找我，你跟着前后脚就到了，没有那么凑巧的人事调动吧？她住院的时候，也是你陪着的吧？后来她回美国那阵子，也是你是不是打着公干的旗号飞出去看她的吧？这么久了，就算是个石头，你也该捂热了。你俩之间就那么一层窗户纸，她不捅，就劳烦您亲自捅一个呗！”

莫白微微笑着摇头，“如果捅了，大概就不是窗户纸了，大概会是马蜂窝。”

“屁啊！你没试你怎么知道？”

“我宁可现在这样。现在这样不好吗？”

“现在是不错，你没事过来店里喝点东西打打屁，偶尔去她家吃个饭，周末陪她买东西遛孩子，这些是都不错。但你就不觉得亏吗？你一声不吭地做了这么多，目的在哪里？不是得到她吗？如果以前你这样说，我也会觉得要等着时机成熟什么的，但现在何东阳回来了，他一回来，那小妞的世界观又要被扭曲一把，以前你建立起来的那些，还有多少作用？如果你现在不争取，你这几年的努力就是买了中国彩票了，你会后悔的！”施羽菲说着，忽然语气一变，“靠！你不会是Gay吧！”

“呃……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这样的话，你就当我是吧！和你们当姐妹，你觉得好不好？”莫白把这个无厘头的冷笑话讲得寒意十足，害得施羽菲差点儿当场翻桌，却看到林采芫远远地走过来，才硬生生克制了一把情绪，但仍忍不住用只有莫白足以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这个理由，我还真的是毫无反驳的余地啊！姓莫的，你够狠！”

莫白淡淡地笑了，他这样的笑其实很好看，至少见过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叔本华说，人做事情总是要有动机的。而他做的这些，动机在哪里，他自己也有点儿说不清楚。他既不后退，也不向前，林采芫也是一样。他们的步调一致，因为一致，他觉得，或许是她在同样的时空里有着同样的软弱、抗拒、顾虑和不安，他们都不想让对方陷入绝境。

“如果一定要总结一个理由，大概也就自己知道便好了。”莫白把手里的虾放进嘴巴，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有些理由在别人眼里，比没有还要烂一点。走吧，我们去喝霸王酒！”

  管它什么理由！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事情，就等今朝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