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般的乌鱼

        乌鱼之所以叫乌鱼，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本名就是叫“吴宇”或是“巫誉”或是“邬煜”之类的。

        传说乌鱼不是一般人，有人说他是超级无敌富二代，有人说他有一个在京城身居要职的老爸，有人说他的家族产业遍布整个地球，有人说他有着深厚的黑道背景——总之，这个人已经被各种妖魔化，以至于大家已经对事实的真相毫无兴趣，而把精力都集中在“妖魔化”本身，不断变本加厉，神乎其神。

        但乌鱼从不解释，无论听到什么样的版本，他都漫不经心地说：“是又怎样？你不服啊！” 一边说，一边把掌指关节和指间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乌鱼打架出手快、准、狠，而且动作起落优雅。我曾亲眼看过乌鱼把对方打倒在地爬不起来，自己的右手鲜血淋漓，却依旧摆着一张漫不经心的脸，轻描淡写地说：“赶紧滚，越远越好。”那种漫不经心和轻描淡写里，看不见张狂的挑衅，只有冷冰冰的警示。

      乌鱼打架是一把好手，但从外型上却绝对看不出来。和猩猩的粗犷不一样，乌鱼长着一张花样美男的好脸，用老茂的话形容就是：唇红齿白，眉眼风流。平素他总穿宽松的T恤和短裤，靸一双夹脚拖，独自舒适地坐在猩猩酒吧的角落里，点一杯焦糖拿铁，少言寡语，宛若不慎误入迷途的彷徨少年——于是，毫无疑问，他成了酒吧的第二块金字招牌，和猩猩一起，应对各种写小纸条的、装喝醉酒的、要电话号码的……和猩猩不一样的是，他总不缺女朋友，各种各样。

      隔三差五，他就会带个姑娘出现，那些姑娘，清一水儿的肤白貌美，腰细腿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乌鱼连续三次带同一个姑娘出现。

      偶尔会有姑娘返回来找乌鱼，找不着，就在猩猩店里哭得梨花带雨，或是一杯一杯地灌酒。猩猩对我说：“就算她把自己喝死了，也别指望乌鱼那个王八蛋能出来。”说完，只管继续向姑娘卖他的酒。

      也偶尔会有被乌鱼抢了女朋友的男人跑来，大骂乌鱼不要脸，扬言非得把他整得断子绝孙之类的。这时候，乌鱼定会吊儿郎当地走出来，漫不经心地抬抬眼皮，“怎么着，你不服啊？来吧，看看断子绝孙的到底是谁。”

      在这座城里，乌鱼倚靠他的拳头，专治各种不服。

      在这座城里，也有让乌鱼服气的人，这个人就是妞妞。

妞妞：“我只要一个大叔就够了。”

       如果没有遇见妞妞，我也会在这个城里游荡一个月，然后返身回去。但如果没有遇见妞妞，我想，我不会至今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忆那些人和事情。

       说实话， 妞妞相貌一般，素面朝天，身材普通，并无惊艳之处，但她的笑容却像一道明媚的光，比阳光清澈，比月光温暖。每每笑起来，她的一双眼睛就会变得弯弯的，尾端微微上翘，像只乖巧的狐狸。

       至于这只小狐狸是如何折服了谁也不服的乌鱼，据老茂所说，是因为有一日乌鱼和一群人打架，虽然对方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乌鱼的左手小指也在战斗中被拗成了外斜90度的奇异形状。正当乌鱼坐在一边大口喘气之时，妞妞吃着一根雪糕从人群中钻出，看了看乌鱼，说：“喂，你手指弯掉啦！”乌鱼那会儿除了喘气，估计是真的没力气说话了，就冷着眼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

      妞妞吃完那根雪糕，蹲下身，说：”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帮你一把。”乌鱼只用鼻息哼了一身算作答应。于是妞妞拉过乌鱼的手，猛地用力将移位的手指复位，然后在乌鱼的目瞪口呆下，用嘴巴里叼着的那根雪糕棒当小夹板、辫子上的那根蕾丝发带当绷带，就这么把乌鱼的手指给固定了。

      “好啦！虽然棒子有点儿粘，但你的手上也不干净。等你把自己洗干净，可以去医院重新处理一下，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医院，就来巷口的大叔食堂找我好了。”妞妞站起身，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土，转身又钻出了人群。

      第二天，乌鱼真的带了一大杯冰淇淋去了大叔食堂找妞妞。再后来，只要乌鱼打架挂彩，总会带上一大杯冰淇淋去大叔食堂找妞妞。    

      妞妞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大叔食堂的，除了看书和做甜品，她还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时候去山上捡一些坚硬的果核，晒干了，涂一层清漆，画上油彩，钻一颗螺丝，就变成别致的小挂件。有时候剪一条不穿的牛仔裤，再从枕头里抽点儿丝绵，缝缝补补，可以做好多了形态各异的小玩偶。有时候寻一些不用了的瓶子，或是毛线，也能做出笔筒、装饰品、或是发带头饰什么的。有时候也会替别人绣一些珠片，或是绘几件衣服。她做的东西，除了预定的，全都展示在大叔做的一个木头架子上，明码标价，店里的食客们只要喜欢，都可以出价买走。

      我没有见过妞妞生气，她总是笑眼弯弯的。有一次和她一起缩在沙发上闲聊，我问她：“你是喜欢道明寺，还是花泽类啊？“ 妞妞立刻很认真地告诉我：“我喜欢大叔呢！”

      “哎呀，我是特指那些YY出来的温柔多金又专情的大帅哥而已呀！”

      妞妞看着我，笑眼弯弯地说：“我就是喜欢大叔呢！我只要一个大叔就够了！”

大叔：“我是妞妞的战士。”

        我觉得，有很多女子会喜欢那种温柔、强大、宽厚、专注、钟情、有力的男子。如果这个男子还刚好还会做饭，会弹吉他，会唱情歌，会修水电，会种瓜菜，那一定会有更多女子喜欢。大叔应该就是刚好属于这一类男子。

        作为一个食堂的经营者，大叔给这座城的很多假神仙、真游魂、还有游客们带去了极大的福音。大叔做菜除了色香味俱佳之外，还很注重食材选择和营养搭配，时不时还会有新的创意诞生。总之，在这里吃饭，每天都有新惊喜，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到这里享受不用思考具体吃什么就可以吃得非常爽快的一餐。

        可惜，大叔并没有扩大经营的念头。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有必要啊！”他不觉得扩大经营是件有必要的事情，相较于把时间用作经营饭店，还不如把时间留着陪妞妞养花种菜。——这件事情在我刚来的时候并不理解，而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选择。

        大叔的饭菜，是可以给很多人的。但大叔的温柔，却只用来给妞妞一个人的。

        有一回，大叔、老茂、乌鱼、卡门、还有我一起在猩猩店里喝酒，卡门问大叔：“我就不信了，你和你家妞妞就没吵过架？”

        “老子赌肯定吵过！五块钱！”老茂拍了五块钱在桌上。

        “行吧，我也赌吵过。”乌鱼漫不经心地从裤兜儿里掏出十块钱。

        “跟，二十块！”卡门掏了二十块，“小妖，你赌什么？”

        “我？我哪里会知道啊！”

         大叔淡定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啤酒，把大伙儿的钱一张一张拿到手里：“不好意思，这没吵过。”

        “切——怎么可能！“大家对这个答案集体嗤之以鼻。

         刚好妞妞走了进来，老茂大叫：“喂！妞妞，你和你家爷们儿吵过架没？说实话！”

         妞妞看了看我们这票儿人，又看了看大叔，笑眼弯弯地走过来，说：“说实话，真的没有哦！”

         大叔一把将妞妞拉到自己怀里：“看，我有三十五块钱，给你买葡萄吃。”

         “好呀！”

         过了两天，我再一次跑去向大叔确认他俩到底有没有吵过架。大叔哈哈大笑，说：“怎么可能没吵过呀！以前天天吵，吵得天翻地覆的。直到有一天吵大发了，什么残忍的话都统统吼了一遍，然后背对背一夜没说话。第二天她对我说，她忽然觉得很伤心，她那么爱我，而我为什么能狠下心来让她那么难过。当时我就觉得心里特别不好受，是啊，她那么爱我，我怎么能忍心让她那么难过。”说完，自己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俩这就算作弊啦！三十五块钱赶紧退回来！”

         “快拉倒吧！那葡萄你也没少吃啊不是？”大叔又爽朗地笑起来，“而且，自从我俩到这地儿，一年多了，还真没吵过架。”

         “大概在妞妞眼里，你是她的英雄。”我说。

         “我不是英雄。我是她的战士，我会拼尽一生，去守护她的幸福。“大叔不笑了，眼神很温柔，”她的笑容，让我生命真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