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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看了看窗外的天,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儿: “恐怕过会儿还是要下的。”
“不怕,我们带伞的!”妞妞生怕大叔反悔,左右手各抓了一把伞,忙不迭地展示,差点儿没递到猩猩鼻子底下。
大叔收拾好鱼竿鱼篓,披了蓑衣——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挂在墙壁上当装饰用的——又把一顶斗笠戴到妞妞脑袋上:“是呢!我们带伞的,我家妞妞还有斗笠呢!下雨怕什么,我们今天能钓一大篓子鱼!”
“爷们儿,咱要不要去借个网?”老茂今天兴致很高昂。
“老茂你索性再去借条船好了!”乌鱼也斜睨了老茂一眼,神情跟妞儿竟有八分相像。
“老子想借,别说一条船,十条八条都不成问题!”老茂已在这座城里混迹很多年,是这里最资深的游魂之一,这样的话说起来当然中气十足。
“算啦!万一一网兜上来一百条,我们吃不完还得去集上卖,多麻烦!”妞儿咯咯地笑,“快点儿走啦!不然一会儿真的又要下雨了呢!妖妖你也快点儿呀!”
“可是我还没有喝红豆汤。”
“汤在冰箱里镇着呢!这会儿不给你喝!等我们钓了鱼回来再喝,味道才叫好呢!你快一点儿,拿上那个水桶!还有老茂,你回去再拿两根钓竿好不好?我们只有三根,不够呢!”妞妞一边吆喝着,一边拉着大叔往外走。大伙儿也各自行动起来。
雨季,即使是夏天的午后,也没有燥热的温度。河水在雨季显得充沛,混杂着山上流下的枯枝败叶,卷携着泡沫,安静地流淌。河边生长着妩媚的垂柳,细长柔软的枝条从树冠伸向水面,随着微风轻柔撩拨。这些树长得随意,不知道是自生自灭,还是人为栽种,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差别。
大叔找到了合适的钓点,放下鱼篓开始准备放竿。钓饵是一条切碎了的蚯蚓。妞妞一边捧着装饵的袋子挨个儿分发,一边叮嘱大家:“我说哦,摸了蚯蚓千万要先洗手才能拿东西吃哦!还有你们几个!不洗手的话,抽烟也不行!小心以后肚子里长出一包小蚯蚓!”
“咿——你这都是什么什么啊!”我听着觉得恶心,皱着眉头笑话她,“这又是你凭空想出来的吧!”
“不是啊!蚯蚓是雌雄同体的,万一沾了蚯蚓卵,又吃进肚子,又恰好胃液PH值不正常,就会长出一肚子小蚯蚓呢!文献有报道的哦!”妞妞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一双眼睛亮亮的,很难不去相信她,虽然这事儿听上去是真的很不靠谱。
猩猩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在潮湿的泥土上踩灭,捏了一段鱼饵穿好,又把钓竿递给我:“喏。”
“诶?我也要钓?我不会呀!”我连连摆手。
“没事,不指望你钓到。”说完便晃晃悠悠地走开了,剩下哭笑不得的我。
老茂凑了过来:“妖妖,不怕,哥帮你把钩扔出去,等鱼儿上钩了,你提上来就是了!”
乌鱼把钓线扔出去后,索性把鱼竿插在河边的湿地里,自己寻了个还算干燥的石板坐了,背靠着后面的柳树,闭目养神起来。
钓鱼是件考验耐性的事情。我握着钓竿盯着河面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首诗,《我坐在琵卓河畔哭泣》:
“传说,所有掉进这条河里的东西/
不管是落叶、虫尸或是鸟羽/
都化成了石头/
累积成河床/
假若我能把我的心撕成碎片/
丢进湍急的流水中/
那么,我的痛苦与渴望就能了结/
而我/
终能将一切遗忘”
我晃了晃脑袋,笑自己吃多了也变得疯癫。好好的钓鱼大作战,怎么又能和“痛苦”、“了结”或是“遗忘”之类的词语联系呢!
继续盯着河面发呆,看着不断在河面点出一圈圈细纹的柳梢,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想到“桃精柳鬼“这四个字。小时候也是住在离河边不远的地方,水边也有一排柳树。抚养我的姆妈告诉我,不能偷偷跑去水边玩,因为每棵柳树里都住着一只水鬼,怨气结成树身,靠吸收河床的精气维生,会吃小孩子。我怕是要怕的,玩也是要玩的,而且更加期待能遇见一只柳鬼,看看它是什么模样。
难道说,我们总是在期待着让我们感觉害怕的东西吗?比如一个决定所导致的结局,或是从未到来过的充满未知的明天。
“喂!你傻了么?”
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猩猩拎着鱼篓站在我身边了,嘴巴里叼着半根香烟。
“你洗了手了?”
“洗了。”
“哦。”
猩猩吐了个烟圈,眼睛看着天边,说:“看呢,一会儿又要下雨了。”
我这才发现,云层比之前厚了很多,在头顶快速地移动着,天色也暗了下来。
“半天也没见你动一下,傻了么?”
我悻悻地提起钓竿,鱼饵早就不见了踪影。“我说了,我真的不会钓鱼的。”
“我也说了,不指望你能钓到。”
我白了他一眼,伸头看看他手里的鱼篓,里面已经有了不少收成。
“嘿!”大叔和妞妞也收了竿儿走了过来,妞妞笑眼弯弯地冲着我大喊,“我们今晚有一大篓的鱼,可以吃一大碗饭啦!你们怎么样?”
我耸了耸肩,“没钓着。”
“那也得回去了,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呢!”大叔说。
乌鱼和老茂也前后走来,没想到漫不经心的乌鱼竟也收获颇丰,这下子我就更加沮丧了。妞妞伏在我背上,小小声说:“妖妖,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也没钓到呢!”说完嗤嗤嗤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沮丧瞬间一扫而空。
没等大家收拾妥当,一个闷雷响起,大颗的雨点就噼噼啪啪地打落下来,在河面上砸出无数的水花。
“快跑啊!”老茂抱着他的鱼篓撒丫子就往回跑。乌鱼扛着三根钓竿紧随其后。
“妖妖快跑啊!”妞妞像只兔子一样从我身边跑过,后面是想抓她但未能如愿只好跟着她一起跑的大叔。
我刚撑开伞,猩猩在我身后经过,留了一句:“伞是没有用的,跑吧。”
我抬头看了身边的这个扑克脸的男人一眼,不知怎么地就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你也撑一下?”
“你是脑子进雨了吧?撑着伞怎么跑?”猩猩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是两根鱼竿,一绺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肩膀已经全部湿透了,“赶紧跑啊,回去再说!”
我用了0.5秒钟思考,然后收了手中的雨伞,像小时候用一片荷叶遮住头顶一样,把伞顶在脑袋上,深深吸了一口混着雨水的空气——
“哇!雨好大!猩猩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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