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刘三姐谈恶俗文化

电影《刘三姐》小时候是很爱听的，那时只能在收音机里听，听到刘三姐唱歌，大家都会把声音调很大，听《刘三姐》是几代人集体的回忆。最近一段时间来央视反复播放《刘三姐》，我看了不下十次，刘三姐的歌喉实在是优美，从她“野性”的歌声中渐渐体味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一部具有典型时代烙印的电影体现了当时的价值观，对影片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导演内心深处的反照。刘三姐与秀才们的对歌中言语恶劣、粗鲁，处处是辱骂和讥讽，与秀才们的斯文形成严重反差。电影也充满了对文化的羞辱：现在被视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词谱被打落在水中，还嫌弄脏了水。刘三姐对歌是没有规则的，刘三姐以谩骂式粗俗语言，通过打破对歌讲究的基本文明规则获得对歌的“胜利”，把秀才们打败。影片通过秀才们难堪来嘲讽文化及文化人，甚至连秀才们欣赏风景的雅致也被看成是酸腐。刘三姐以前并不认识乡绅莫怀仁，却执拗地认为财主都不是好人，电影将莫怀仁塑造成欺压民众的“时代标准形象”，这形象让几代人都仇视富人“为富不仁”，影片让莫怀仁跌入水中出丑，引发普遍公众的哄笑，宣泄了对富人的仇视。我们不得不又想起半个多世纪前在陕北的窑洞里演出的一幕剧，一对父女欠债不还竟然躲了起来。在剧中债权人催讨债权的行为被看做是对穷人的欺压，以此挑动缺乏基本道德判断标准的穷人对富人的仇恨，公众的情绪被挑动，无知的人竟然要开枪打债权人。这是什么恶俗文化？欠债还钱在中国自古就是天经地义，欠债不还放在今天也是违法的，舆论一再要求对老赖直接抓人，在一些国家还要坐牢的。《白毛女》只是挑起了穷人对富人的仇视，而《刘三姐》更进了一步，除了对富人的仇视还刻意羞辱文化以及文化人。

希腊神话中最高主宰——宙斯看不得普罗米修斯对人类友好，他命人制造了美女潘多拉，众神给了潘多拉美丽的容颜和不可抗拒的魅力，又给了她任性、狡猾的性格，好让她祸害人间。她打开了普罗米修斯封存的坛子，使得一大群代表邪恶，饥饿、仇恨、疾病、复仇、疯狂等可怕的恶魔从坛子蜂拥而出。[i]尊重文化和尊重文化人一直是世界上普遍认可的价值观，在民国时县长上任依然先要拜访当地学校的校长和乡绅。中国自古皇权不下乡，没有乡一级政府，县以下由民间自治，主要由乡绅来维持社会公序良俗。《刘三姐》拍于新政权执政不久，刘三姐就是那个时代的潘多拉，她比潘多拉更多了曼妙的歌喉，普通的民众对刘三姐的魅力更加无法抗拒，对于她的歌百听不厌，情不自禁要哼唱，不经意间刘三姐打开了魔坛，各种恶魔涌入人间，于是人们习惯了粗鲁的谩骂和对文化的讪笑，对于普遍受尊敬的乡绅莫名充斥了对立和敌意。到后来更加疯狂，开始对文化人仇视，给绝大部分知识分子扣上一顶帽子，关进牛棚，强迫劳动改造，甚至是人身的毁灭。文明古迹被大肆的毁坏，家藏的古迹善本都被破了四旧，对于历史文化人们不再尊重。文化的使者——老师被任意揪斗，甚至被用皮带活活打死，这种疯狂也造成几千万死于饥饿，国家经济陷入崩溃……

魔坛被打开，各种魔鬼散发到人间，想将恶魔重新关进坛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至今社会还充满恶俗，对文化的不尊，拜金又仇视富人……捉拿恶魔任重而道远。

作者：王瑜

2014年9月9日作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