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事故发生在凌晨3时26分，舒缓是在20分钟后得知这一消息的。当时他正在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后他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时间，接着又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政府办公室王主任打来的。这让他猛然打了一个激灵，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不然这位下属无论如何是不会在这个时侯打搅他的。

      “ 死亡11人，伤26人，是这样吗？”舒缓听了对方汇报后进一步核实这一重要数字。

      “是的，目前情况是这样。”对方肯定地回答。

      舒缓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一下情绪后说：“你立刻通知王县长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到事故现场，我马上出发。”

       舒缓坐在车上下意识地不断看表，他希望自己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是最接近事故发生的时间，一者在向上级汇报时可以增加领导的满意度，二者可以使他对处理善后工作更早一些做出决策。他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

      面对这个事故的发生，舒缓非常沮丧，他很懊恼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个倒霉的事情。蒋首年刚到美国学习就出了这样的事让自己一人扛着，扛得过去还好，抗不过去蒋首年是不承担任何责任的。蒋首年身为县委书记本来就比自己超脱一些，更何况现在又不在家，现在滨县只有自己这个县长在家做老大，天掉下来也只有砸在自己头上了。舒缓预感到这件事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当然也会成为蒋首年对自己微词的又一砝码。因为这两年来他们在工作上的配合还是不够紧密的，对相关问题的认识也是存在分歧的。蒋首年对此当然心有不悦。舒缓知道在刚结束的干部人事考核中，蒋首年已把这情况向市委组织部作了汇报。因为蒋首年在考核结束后向舒缓透露了只言片语，说他在向市委组织部汇报时表了决心，要使党政班子更加团结，保持更良性的运转。这话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他已向市委组织部讲到团结或配合问题，也是委婉地警告自己不要僭越雷池，而僭越了就不会有好结果。事实上舒缓哪里干敢对蒋首年有觊觎之心？他要想摸到县委书记的位置，没有蒋首年对他美言，那是要大打折扣的。所以他在蒋首年面前一向谨言慎行，更无僭越之心。想到这，舒缓拿起手机拨通了蒋首年电话，把事情向蒋首年做了汇报，并请他提出处理意见。蒋首年说“我不在家，具体情况不很清楚，你就根据情况处理吧。”舒缓看他把球踢了回来便讲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说：“9人以上死亡事故是特大事故，要上报国务院，这样问题就严重了，要由国务院调查处理。所以我想把死亡人数压一下，报8人死亡你看怎样？”蒋首年半天没说话。舒缓又催问一遍，蒋首年说：“这样是不是也有风险，如果查出瞒报那也是要承担责任的。”蒋首年这么说，舒缓很纠结，两人不能形成一致意见，而如果他一意孤行坚持瞒报，出了问题那所有责任都得自己一人承担了。他正感到茫然无错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下了。他伸头向外一看已到了事故现场，一片血粼粼的惨像映入眼帘。虽然伤员已被送往医院，但现场仍然血迹斑斑一片乱象：一辆大客车的右侧所有座位全被外物挤到后面，像弹簧一样被挤压到一起。车厢内和路面上到处都是血迹，让人完全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惨像是一种什么状况。舒缓赶紧和蒋首年说：“蒋书记，我到现场了，我挂了，等会再联系。”

      舒缓看到惊恐万状、狼狈不堪的旅客，他的第一反应是怎样不让消息外泄。于是他问公安局长：“旅客都知道死亡人数吗？”

      公安局长说：“应该不很清楚，他们受了惊吓注意力很分散，不在这上。”

      舒缓松了一口气，说：“赶紧调车驳载，把他们送回去。同时向他们介绍一下伤亡情况，就说死亡8人。”

      公安局长立刻安排人去做这事。

      舒缓感觉自己的情绪已有所稳定，心里很清楚应当怎样做。他对王副县长说：“王县长，我们就在这开个短会吧，宣布成立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同时把急需做的工作布置一下。”

      王县长说：“行，事关重大，得抓紧时间。”接着王县长把相关部门领导带到一个远离旅客的地方，对大家说开一个现场短会，请舒县长就事故处理作指示。

      舒缓说：“春运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故事关重大，我们必须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最快的速度来处理好善后工作。所有信息上报由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统一扎口，不许任何部门随便发布消息。现在我们在场的所有部门的领导为领导小组成员，我任组长，王县长任副组长。”尔后，他把相关工作作了交代。

      这时舒缓的头脑更加清醒了，他在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上已有了明确的思路：一是瞒报问题要有应对说辞；二是安抚工作要速战速决。他把卫生局长喊过来，说：“邱局长，估计省里领导两个小时后就能赶到。我想汇报伤亡情况就叫医院院长汇报，叫他说死亡8人，危重伤3人，一般伤26人，你看怎样？”

      邱局长马上领会了舒缓的意思，说，“我看可以，如果省里要实际查看死伤情况，我们就说三个危重伤者抢救无效刚刚死亡。”

     “好，那就这么定了。”舒缓感觉这个问题这样处理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于是他又落实第二个问题。他把公安局长又喊了来，说：“刘局长，安抚工作是大事，事关稳定，事关影响。你们要紧急启动应急预案，确保快速高效。你现在心里有底吗?”

      刘局长说：“滨县交警的能力是可以信赖的，我相信这个问题在三天之内可以拿下。”

      “你这么有把握？”舒缓有点不太相信，因为他接待的上访人员太多，知道处理每个问题都战线拉得很长，一蹴而就的情况非常少见。但在这个时候他觉得信任和鼓励更为重要，于是说道：“好!我相信你和你们的交警，赶快启动这项工作，越快越好，你抓紧落实。”

      9点钟，省政府徐副省长带着省相关部门的领导赶到滨县，在龙江宾馆召开事故处理紧急会议。滨县所属市的副市长和死伤旅客所在市的副市长分别带着市县相关部门前来参加会议。龙江宾馆的院内停满了车辆，参加会议的人表情凝重、行色匆匆地走进宾馆，宾馆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神秘而沉重。舒缓这时感到一种压力和对不测的担忧裹挟着他的心绪，心里忐忑不安。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他应当在向省领导汇报前先和蒋首年通下气，将自己按上报8人死亡的精心安排作下介绍，争取说服蒋首年同意他的做法。他拨通了蒋首年的电话。但舒缓还没开口，蒋首年却先说话了，他说：“舒县长，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考虑一下，在瞒报和实报这两者中，瞒报的风险更大，因为这要承担两个责任，一是事故本身的责任，二是瞒报的责任。我希望你权衡一下厉害再作决定。”

       舒缓刚要和他汇报他的想法时，蒋首年那边的电话发出了“嘟嘟嘟”声音，断线了。舒缓顿时感觉一股热血涌到头顶，焦急、气愤和无奈攫住了他的心绪。这个蒋首年究竟是什么意思？在这样一个重大问题面前为什么表现这么一种态度？他感觉蒋首年太有心计，神秘莫测，让你无法揣度他内心的想法。因为他这样中断了谈话，你可以对他的想法做出多种理解，但究竟属于哪一种你却无法确定。舒缓觉得他这时只有孤注一掷了，他不能让事情震惊全国。在春运期间芝麻点大的事故都会放大到西瓜那么大，那么特大事故还不成为爆炸性新闻？甚至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如果这样滨县岂不臭名远扬？舒缓这时越来越觉得他必须走一步险棋，否则，一旦媒体和网络沸沸扬扬炒作这个特大事故，它给滨县带来的负效应将是不可估量的。

      舒缓决心已定，他把卫生局邱局长喊来，说：“邱局长，汇报伤亡情况就按我刚才交代的做。我再向陆副市长汇报一下。”

      九点钟会议正式开始，徐副省长主持会议。徐副省长讲了两分钟后，会议的气氛便变得缓和起来。因为他讲话轻声细语，说辞也很平和。舒缓认真地听着徐副省长的每一句话，从中揣度他对这个事故上报和处理的心理预期。舒缓知道，徐副省长的意思一定也是省政府的意思，自己应当和省政府的预期保持合拍。忽然他发现了一个重要意向，徐副省长说“好在死亡人数是8人，再多一个我们省政府就无权处理了”。舒缓立刻明白了徐副省长的言下之意、弦外之音，这话明显表明省政府对死亡人数没有超过8人是感到庆幸的。因此他相信省里对事故的调查了解不会过于严苛，会给滨县留有一定的空间。因为省政府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因此他更加坚定了按照自己的想法上报死亡人数的决断。他把嘴贴在卫生局邱局长耳朵边小声说道：“你去告诉院长，叫他汇报时不要有半点犹疑，省政府是不希望这次事故是特大事故的。”邱局长点下头离开了席位。

      医院院长汇报完伤亡数字和伤员救治情况后，徐副省长问：“是否需要从省里调来专家支援你们？如果需要，需要哪方面的技术力量现在就和我讲，我马上安排落实。”

      院长非常果断地说：“目前还不需要，需要时我们立即汇报。”

      舒缓被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沉落下来。他最担心的是院长稳不住阵脚，如果说需要省里专家支援，那么省里专家来到后死亡人数也就会大白于天下，因为专家是能判断出死者死亡的时间的。这样对外发布消息只能按死亡11人发布了。舒缓对这位院长的果决和他对自己工作的支持非常满意。

      接下来徐副省长又安排省安监局、公安厅领导讲话。他们讲完后，徐副省长又对死伤家属安抚工作提出相关要求，并责成死伤旅客所在市县的领导留下相关人员配合滨县警方处理此事，确保稳定。同时要求信息发布以滨县警方发布消息为准。舒缓感觉心中石头彻底落地，他从徐副省长处理事故的方法中，完全看出省里给滨县留有了充分的操作空间，这样一切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散会后，舒缓叫公安局长立即发布消息，同时要求他们立即召开班子会议研究善后处理工作。

其实舒缓在事故现场把相关工作作了交代后，公安部门就已经通知死伤者家属，请他们以最快时间赶到滨县，并对接待工作进行了周密部署。26个伤者家属按照相对分散原则进行接待；11个死者家属按绝对分散原则接待，每户家属都安排在不同的宾馆，彻底阻断他们与外界接触和串联的机会。

      上午十点钟死伤者家属来到滨县的同时，其所在县的乡镇也派领导来到滨县。在大事面前，这些乡里干部都保持了高度的政治敏感，做到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慰问伤者以及死伤者家属，同时按照省里要求积极配合滨县做好安抚工作。但是由于他们的到来，本来举目无亲的死伤者家属在被隔离接待中，原本孤独无援的状况一下有了转机。这些家属看到自己的父母官也来了，认为可以有人为自己撑腰了，于是本来准备接受警方处理意见的态度发生了动摇。这让事故处理的走向变得朴素迷离起来。

       这次事故的遇难者多数是返城打工的农民工。事故的原因主要因为客车司机疲劳驾驶和与之相撞的卡车载货超长。卡车拉的水泥杆超出车长三米，以每小时八十公里速度行驶；而客车以每小时一百一十公里速度行驶，在卡车后面。由于司机打瞌睡，客车撞上了卡车，卡车上超长部分的水泥杆便从客车前面的玻璃直插进去，把右侧的座位推挤到后面，旅客死伤多被挤压造成。客车熄火后卡车继续行驶，其水泥杆上还悬挂一个死者。水泥杆是从他的胸部插进去，尸体牢牢地挂在水泥杆上总也不掉。卡车行驶五公里后，经后面追上的轿车司机提醒才把车停下。这个死者的惨状让所有耳闻者无不为之骇然。也正是因为这位死者的遇难过于悲惨，因此死者家属无法面对。他们呼天抢地大哭大闹，要求乡政府领导帮助他们讨说法。这样滨县对事故处理的预期便蒙上一层阴影。

      与此同时，又一难题出现了。在已经返回的旅客中，有人把这次事故的死伤人数和现场视频发到网上。但对死亡人数说法各不相同，有的说死11人，有的说死15人，还有的说死18人。但尽管所反映死亡人数不一致，他们的质问声却是相同的，即：为什么滨县要将死亡人数人为降至8人？一时间，滨县的“2.13”交通事故在网上引起人们热议。

       舒缓正为这事忧虑时，蒋首年从美国打来电话，说他听说这事在网上炒得蛮厉害，问舒缓是怎么处理的。舒缓把他上报8人死亡的有关应对性安排和对陆副省长讲话精神的理解向蒋首年作了汇报。蒋首年有些不高兴地说：“我的意见已经和你说了，你另又打算为什么不和我通下气？”舒缓无语。他非常明白他不能和蒋首年争辩，现在他才知道蒋首年当时挂电话的真正意图就是不许他瞒报，暗示他没有商量余地。舒缓心想，既然自己已经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你蒋首年也一定会这样认为，那又何必再向我发难，给我雪上加霜呢？于是说道：“蒋书记，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把影响减到最小。我现在正在做这事，做完了再向你汇报吧。”

       舒缓放下电话后，又接到刘副市长的电话。刘副市长说网上正在炒作这事，请他做好应对处理，不要让影响进一步升级和扩大。舒缓这时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因此对未来的不测感到一丝迷茫。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他必须朝前走，也必须走好。

      舒缓看了一下表，刚到下班时间，于是赶紧给政府办王主任打电话，叫他通知相关部门领导六点钟到交警大队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上舒缓就两个问题提出基本要求。一是伤亡者家属的安抚和对事故的处理问题要快刀斩乱麻，不能久拖不决。二是应对网络炒作要有可信度的正面宣传占领舆论制高点，化被动为主动。他最担心的就是网络舆论，这是民间舆论，可控性很低且影响很大，好多麻烦都是由它而生。会议开了两个小时终于拿出了舒缓比较满意的方案。

      第二天，滨县政府网对“2.13”交通事故的全过程进行了公告，通过大量的细节把事故的发生、伤员的救治、死伤者家属的安抚以及滨县领导在处理事故过程中的感人事迹栩栩如生地反映出来。一时间网民的反映出现了缓和的态势。舒缓感到压力减缓不少。舆论问题解决后他便把主要精力用在安抚工作上。舒缓很清楚，在目前的局势下快速解决安抚问题，要攘外和安内同时并举。攘外就是要立即请外县乡镇领导撤出，让死伤者家属失去依靠和幻想。他把此想法向刘副市长作了汇报，得到刘副市长的同意。安内就是要鼓舞士气，调动交警部门的积极性。舒缓对基层工作非常了解，基层工作的潜力和动力主要来自于压力和利益。因此他决定每四小时到交警部门听取一次情况汇报，以示他对这项工作的重视。同时他还亲自召开办案人员会议，充分肯定在他们这次办案中所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并告诉他们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给予他们集体立功。

      第三天上午一上班，舒缓便来到交警大队了解进展情况。他对公安局长说：“你对我说三天可以拿下，今天可是第三天了。距夜里十二点还有十二个小时，你现在还敢不敢坚持你的承诺？”

      局长犹豫一下说：“总体上问题不大。但现在那个被挂在水泥杆上的死者家属比较难缠，他们还电话联系了本乡的另两位死者家属，把他们也拉下来了。这人还说要见你。”

      “奥？”舒缓沉吟了一下说：“那就让他见吧。”

      局长说：“这哪能？我们来解决他。”

      舒缓说：“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要有利于问题的解决，只要他想见我，我就得让他见。你安排个地方，我现在就见他。”

      十分钟后，局长把这位求见者带到办公室。舒缓亲自给他沏茶，让他有些受惊。

       局长对那人说：“老秦，这是我们县长，他工作很忙，要操心全县一百多万人的事情，你不要太浪费他的时间。”

      老秦含含糊糊地点一下头。

      舒缓说：“老秦，首先我向你表示慰问。请问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老秦说：“我是他二叔。他父亲过世了。”

      “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很痛心，但是也只能节哀顺变了。

      我的确很忙，还有一个大会在等我，我只能和你谈十分钟，你看可以吗？“

      老秦又点下头，说：“行。“

      舒缓说：“事故处理我们要依据国家的法律法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但是考虑到你们家庭的困难，为了表示对你们关心，我们滨县政府再为你们解决一些今后的生活费用，在依法赔偿之外给你们救济十五万元。这不是肇事者出的钱，因为他的赔偿是按法律规定陪的，超出了这个规定，我们交警是要吃官司的。所以，这十五万元不能列入赔偿费用，是我们给你们的救济款。你明白吗？”

      老秦又是含含糊糊地点了一下头。他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他有些拘谨。

      舒缓对局长说：“我看这样吧，你再和老秦继续谈，我得开会了。如果老秦同意，你们马上打报告给我，我立即批下来，让老秦回去前能领到这项救济款。”

      局长忙说：“谢谢舒县长，你开会吧，我和老秦谈。”

       舒缓走后没过十分钟，老秦便同意了这个处理结果。接着，办案人员对另两位钉子户展开攻关，两个小时便解决问题。下午所有案件全部办结。

      舒缓得知这一消息心里像吃蜜一样高兴，他的所有难题全部攻克了。他甚至不能想象在这样一个特大事故面前，他们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把一切摆平，这简直是个奇迹。这时他很得意地拿起手机拨通刘副市长的电话，把这一消息作了汇报。刘副市长非常振奋，说：“舒县长，我没想到你的办事效率这么高，驾驭重大工作的能力这么强。你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啊！很好很好。昨天我已在报纸上看到了滨县的文章，反响很好啊！刚才陆省长还给我打电话询问事故处理情况呢。我马上向他汇报……”

      但是听了刘副市长的赞扬，舒缓忽然感觉有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刘副市长后面讲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进去。这股情绪的产生主要源于他忽然想到了蒋首年。在这个特大事故面前，他和蒋首年的意见如此相左，而他却如此大获全胜，得到上级高度赞扬；同时他的事迹又在网络和报上大肆宣扬，蒋首年会怎么看他？他违背蒋首年的意见，通过弄虚作假平息事态，不仅没有承担责任，反倒树立起一个高大形象，蒋首年又会作何感想？舒缓觉得这事可能会继续加深蒋首年对他的芥蒂。这样想着他很纠结，因为无论他把事情做得多么漂亮他绕不过将首年这道坎。

      一星期后，将首年从美国回来。他见到舒缓的第一句话就是“辛苦了，干得很漂亮啊”！舒缓不置可否，他判断不出蒋首年的话是否发自内心，因此也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回答他，只是干笑一下。他应当谨言慎行才对。蒋首年说完这话后就再也没有提及“2.13”事故的事情。但是两个星期过去后，公安局长向舒缓提出了集体立功的事怎么落实，这让舒缓纠结起来。他知道蒋首年显然对这事是没有兴趣的。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他向办案人员承诺的事不应食言，否则今后就会失信于人，他这个县长也就威信扫地了。于是他把公安部门上报的集体立功报告向蒋首年做了汇报。蒋首年不以为然地说：“我看还是适可而止吧，这个事情毕竟是有虚假的，办案人员更是心知肚明，再对他们进行表彰，我们政府工作的导向就会惹来非议了。”

      舒缓说：“政府发布的虚假消息与办案人员无关，案子的快速办结的确史无前例，他们付出了很大的心血，确实值得表彰。”

      蒋首年沉吟一下后，语气变得有些强硬，说：“我没有否认办案人员的功劳。但是在”2.13“事故虚假上报的这个背景下，去搞表彰活动是不妥当的，你不这样认为，但别人会有评说的，难道不是吗？”

      舒缓知道继续争辩是没有意义了，只能引发将首年对自己更大的不满，于是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意见。”说完，他离开了蒋首年办公室。在回去的路上，他紧锁着眉头回味着蒋首年“别人会有评说的”这句话，心想是啊，是非功过自有评说，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只是时人更把当下看成是迈不过去的坎罢了。何必太在意呢？一切随他去吧！

      至此“2.13”事故彻底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