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在那次回来替老板招人时，被我逼问出小镇的名称。这个小镇距主城约一百公里，二十年前为捕捉商机，我曾被当地一个朋友带着，去那里做了一番考察，说来不怕大家笑话，当时想与这位朋友做的，正是筹划在镇上合开一个歌舞厅。后来这事虽然?有办成，小镇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想不到七年后，我会为解开一个女子在歌舞厅之谜，学戏里的“微服私访”，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凡事我讲个真实，捕风捉影，道听途说那些东西我不感兴趣。所以我必须亲自出马，伪装成琴的“客人”，与琴来个短兵相接，看看琴到底是个什么人，是污泥之中的莲藕呢，还是清水之上的?蓉？

要怎样“包装”自己才能做到天衣无缝，让琴认不出我来呢？着实费了我一番脑筋。

先给大家来个自画像吧：秃顶，大鼻，瘦型脸。你看看如何包装？电影里的侦探不是用一顶帽子遮脸吗，别忘了当时是夏天，戴帽不合时令，反而引人注目。突然想到爱美的女士不是爱用发套妆扮自已吗，本来是个东方美女，将金黄的发套一戴就酷似靓丽的洋妞了。对，就用它，赶紧去商城发饰专柜买来一个男式发套。琴有盯人眼晴的习惯，再去地摊买了付宽边眼镜。我的人中长，万一被琴认出咋办？于是，又买来一个演戏的假胡髭，夹在鼻中隔。

发套、眼镜、假胡髭一起上身，嗬，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头发蓬松，戴着眼镜，蓄着胡髭的派头男人。掖下再挟个当时流行的手机包，这不活脱脱是个混迹风月埸中的老板吗？行，就以这样的角色出现在琴的面前。

我那时还在医药公司为其跑专县，该是去S县公干的，我却绕了个道，乘上了途经小镇的火车。车上，我拿出随身听，塞上耳塞，放进新歌盒带《东方歌神．续集》，播放琴最喜欢唱的那首歌：《真的好想你》。这盒新歌带今天刚启封，本是买给琴的生日礼物，生日那天她却?有回来。歌声甜美，我闭眼欣赏，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和我在一起的那些甜美的日子……

随着车轮和铁轨“哐当，哐当”的撞击声，我的心也激动起来，我和琴的距离在渐渐缩短，今晚，我就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不是情人式的幽会，而是以陌生“嫖客”的面目出现。我好像是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去参与一个隆重的仪式，把一个女人的灵魂，要么捧上天堂，要么打入地狱。这种近乎残忍的行为，按说，不符合我与人为善的性格。

我下了火车，来到这个记忆中的小镇。它变漂亮了，?有了当年的寒碜。新建的楼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十分气派。我找了一家建在高处，可以鸟瞰全镇的旅馆住下。它在镇北，面对大街。老板是个精?的老头，他把我带到二楼的一个单人间。这里房费低廉，但卫生条件极差。

我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琴所在的歌厅。她在摆谈中曾向我透露两点线索：一个是这歌厅规模在当地数一数二。还有就是歌厅老板的父亲，在当地开了多年的医院，名气很大。从精瘦老头嘴里打听到，这个歌厅有个很雅的名字：《夜来香》。离我所住的旅馆很近，直线距离五十米，我心里一阵窃喜。凭栏眺望，它鹤立鸡群，侧身相对，只看得见它空落的楼顶。

响午之后，镇上的人大都小憩。我选择此时上街，撞见琴的机率最小。我也饿了，去街上吃点东西，顺带作番“调研”。这是个古老的小镇，旧街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向行人述说着它的苍桑。街上异常冷清，街沿上腾腾冒着热气的锅灶，还保留着乡埸食店的经营风格。我从上街转到下街，来到码头上的一爿面店，由于今年长江涨大水，从洞开的后门望出去，两艘拖轮和几条木船，泊的近在咫尺。店内?有食客，老板娘一个人在灶间忙活，我说：“来碗面。”当面端上桌，我一边吃着面一边与老板娘聊起来。

老板娘说镇上歌厅多，她店子的隔壁就是个歌厅。并从她的口中得到一条重要信息：这儿的歌女，都是从外面来的，年龄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都有。干歌女这行吃的是青春饭，象琴这样三十几岁的毕竟少，不如去这儿的歌女口中打探一点情况。

于是，我付了面钱，就去了隔壁的歌厅。我平生从来?有来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那来的勇气，面对两扇关闭的玻璃大门，?自推门而入。呈现眼前的，是一个约六十平米的空旷大厅，阴森而又昏暗。这时，从一间小屋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警觉问：“有什么事？”我灵机一动说：“今天晚上要带两个客人来，先看看环境。”女子一听，马上换了付面孔，从人员素质到收费标准，一一作了介绍。并听到一个所谓“做业务”的新名词。我下海多年，做过各种业务，与各类货物打过交道，想不到这人的肉体也归入到做“业务”的范筹来了。

女子还让我参观了“包房”。她用手撩开横在大厅一侧的酱色帷幔，这里，另是一片天地。一间间鸡笼似的小屋，用布帘遮掩。小屋内，一张长沙发，一个放水杯的小凳。掀起布帘的一刹那，一股霉臊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我打听到该歌厅全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歌女，便问：“三十几岁的歌女有?有？”“有，我们可以从其他歌厅请来。”

至此，我不仅摸清了“行规”，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