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儿、狗儿

丫儿是个苦命的小丫头。两岁上没了父母，跟着哥哥长大。不管怎么说，哥哥和她一奶同胞，待她还算可以。自从十岁那年哥哥娶了嫂子，她的厄运才算真正来了。嫂子张口骂，抬手打，还不让吃饱肚子，穿的就更不用提了。后来嫂子嫌她脏，嫌她碍眼，干脆把她撵到菜园小屋去睡。

菜园小屋在村子外头，是本家二爷在世时种菜住的小屋子。一人高低，一床大小。山头留门，没有门窗。外头，有一片小树林，是一个荒凉得没人光顾的破地方。一捆麦秸，一床破被，墙洞里一盏小油灯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哥哥不忍心，在门口给她挂一卷草薕子挡风。夏天还好过一些，冬天那就难熬了。白天在家里干活，打水扫地看孩子，烧火喂猪洗衣服。晚上，在小菜园屋睡觉冻得死去活来。就这样，苦巴苦熬熬过了两个冬天。

开春的一天夜里，小屋子溜进来两个流浪儿。他们是小东和小来，一个十六，一个十四，在家是堂兄弟。因为不好读书，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到处流浪。他们夜里在城里被保安四处驱赶，没地儿去，就到小菜园屋来了。他们看见吓得瑟瑟发抖的丫儿，小东说：“小妹妹，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天太冷了，我们来背背风。”说着，他们拿出带来的面包、方便面、火腿肠给丫儿吃。从此，小菜园屋成了他们夜里常来光顾的地方。他们也不时给丫儿带来一些吃的，一些毛巾被、袜子鞋什么的。小菜园屋成了三个恓惶少年抱团取暖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丫儿眼见得胖了，肚子也大起来。旁的人没注意到这个，只有嫂子骂她捣馕得太多了。一天夜里，只听得她杀猪一般地哭叫，哥哥和村里的几个好心人把她弄到医院里，原来是她是要生孩子了。经过一番拼死挣扎，丫儿生下一个才不到四斤重的小男孩。

这下子可在村里炸了锅，人们议论纷纷，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女孩子生了一个娃儿，娃儿爹是谁？嫂子气急败坏，把丫儿、老公，把他们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还说，要把孩子送了人，省得这个小野种在眼前丢人败兴。每当这个时候，丫儿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人夺了去。可能是丫儿先前营养不良，孩子又瘦又小，小狗儿一样。哥哥看不过，说：“养着吧，只当养一个小狗儿。”于是，孩子有了名字，叫狗儿。

在狗儿五岁丫儿不到十八岁的时候，嫂子接了人家一万元钱，把丫儿嫁给镇上一个叫做黑皮的人做老婆。黑皮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是镇上的一个泼皮无赖。因为打伤人蹲过五年监狱，名声不好，一直讨不到老婆。反正膻不膻是块羊肉，他也不大注意丫儿的长相人品，带没带犊儿。只要有人给他做饭洗衣服就行。夜里，丫儿是他的泄欲工具，白天，丫儿是他不付工钱的保姆。喝醉了酒，拳打脚踢，在丫儿身上练一阵拳脚。丫儿也是，出了火坑，跳到井里，依旧是水深火热。

一天，黑皮喝醉了，睡得死猪一般，小东忽然闯到家里。小东长高了，丫儿都不认识他了。在丫儿生孩子的第二年，小来出车祸死了。家里人找到小东，把他带回家里。家里人天天看着他，不准他出门。到了结婚的年龄，家里人要给他说媳妇，他死活不依。他忘不了可怜的丫儿，他也认准狗儿是他的孩子。这次，他偷偷来找丫儿，知道她嫁了人。也打听到她不到年龄，没有领到结婚证。两个人见面，抱头大哭了一场。他要领她走，她没想就答应了。丫儿略微收拾一下，领着狗儿跟上小东就走了。从此，丫儿狗儿在人们视线中消失了。黑皮酒醒了，大骂丫儿一通。他不心疼丫儿，他是心疼那一万块钱了。

后来，有人在小东的老家见过丫儿，说她白了，胖了，整天乐呵呵的忙东忙西。狗儿也长高了，上学了，只是还那么干巴精瘦。一家人踏踏实实和和美美种庄稼过日子，养鸡养鸭包鱼塘，看上去幸福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