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元

说是老元，其实并不老，整整小我二十岁。他的本名叫王远元，是我妻子的远房堂弟。从小死了母亲，小学才上了二年，年纪不大就开始打工。第一次和他打交道是一九八六年，我在唐城镇煤矿承包煤矿，他在矿上打工。当时，他才十六七岁。

有一天，妻子说老元病了，我连忙到工人宿舍去看他。只见他浑身滚烫，脸蛋绯红，眉眼不睁。因为年龄小，不知道看病，只顾躺在床上昏睡。我检查一下，发现他大腿根处起了一个大包，屁股蛋子烫手。根据我的常识，是淋巴结发炎了，弄不好化脓就麻烦了。当时医疗条件很差，矿上没医生，镇上医院又在五十里开外。我派人从镇上买来一百支氨苄青霉素，早晚各一支，我给他打到屁股上。因为从小家在农村不方便，我的孩子们都是我给打的针。这样打了一个多星期针，他就彻底好了。这以后的一段时间，因为矿上工作很忙，我没再顾及上他，只交代妻子好好关照他。我妻子因为可怜他是没娘的孩子，对他也是百般照顾。

又过了一些时候，妻子悄悄告诉我，老元跑了。因为不好好干活，撂下一堆烂帐不说，还偷走了一个工人的一个提包。提包中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有一个存款折，存折上有八百元存款。那个工人说了，这损失得由我来赔，因为老元是我的亲戚。我气得直骂街：“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知恩不报，反而还坑害我！”可是骂归骂，问题还得解决。我去到镇上，花钱请客，疏通关系，把工人的钱取了出来。

一晃十年过去，老元又来到我承包的煤矿干活。这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并且还带着老婆孩子。他老婆小燕是在南方砖场干活时结识的，儿子王鹏才一岁，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这一次，拖家带口的，他干活踏实多了。我和妻子看着他一家三口好好的，心里也很高兴，生活各方面都给了不少照顾。其间，听说他好赌博，劝说了两回。他也表示愿意改正，好好和媳妇儿子一起过日子。后来，又陆续发生过一些事，其中一件让人可笑又可恨。说是他因为赌博和小燕生气，竟自己“离家出走”了。跑出去几天没地方去，又回到煤矿上。我骂过他几次，看来也没什么效果。

九八年年末，煤矿上工人才放假过年。有人告诉我，小燕跟一个外地工人“跑了”。问题的起因是，老元赌性不改，把家里预备过年的三百元钱拿去赌光了。气得小燕撇下孩子，跟别人“私奔”了。我气得点着他的头大骂：“你呀，你呀，真真不可救药了！”可是，骂有什么用呢？

再后的几年里，老元拉扯着孩子在矿区流浪，这个矿上干几天，那个矿上干几天，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可怜的儿子王鹏也跟着他受罪。其间我见过他们一次，看见王鹏衣服破烂，浑身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小流浪儿。我心里痛得说不出话，赶紧掏二百元钱塞给他。后来，我给妻子商量看怎么帮帮他，妻子说：“救了穷救不了命，由他去吧。”

后来，由于工作调动，退休，我自己也忙得滴溜溜转，有好几年没有再见到他。有一次，我听一个老乡说，他回到四川老家，到广元一个地方去当了上门女婿了，情况大概还说的过去。这时，我担心的倒不是他，而是王鹏。担心王鹏跟着他受不到什么好的教育，长大了也像他一样，走他的老路，那将是更为悲惨的事。

唉！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