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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卖房(小说)
“卖房!卖房!四楼九十四平(注),二十万就卖了。”
“卖房!卖房!四楼九十四平,二十万就卖了,外带一套新家具!”
在集市头上,老刘用香烟箱子做了一个大广告牌,大声大气地叫卖。可是,人家做买卖都是高高兴兴,老刘做买卖像是十分不情愿,叫卖声里夹杂着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凄苦。
其实,也难怪。儿子在上海大学毕业,在上海找的工作,在上海找的女朋友。为了结婚,定了一套小户型,四十五平米,九十七万元,光首付就四十万元。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的事比他自己的事还要紧。他咬紧牙关,说什么也要给儿子凑够首付。手头大半辈子的积蓄二十万元,还差二十万。儿子那催得紧。他知道,房子关乎儿子的工作、婚姻、幸福。他一跺脚,一咬牙,卖房!还亏得儿子孝顺,定了套四十五平米的小户型,他抖巴抖巴家底,卖了住房还能凑得出。要是儿子定套九十多平米或者再大一点的户型,那他抖干家底,卖了住房,再把他这把老骨头砸巴砸巴贴上也不够,那可就抓瞎了。
房子是他零六年初买的,每平米二千元,加上收房、煤气开通、闭路开通各种费用小二万元,再加上一万多元的家具,共二十二万多元钱。如果再加上从零六年至今五年来的涨价部分,卖二十万那他可就亏了本了。可银滩是个怪地方,开发商手里的新房每平米已经涨到四千多元了,二手房却有行无市,怎么也卖不上价。
“卖房,卖房,四层九十四平,只卖二十万啦!”
人们围拢来,问这问那,可就是没人有要买的意向。他不禁有些沮丧。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商家大忌。大凡卖东西,你要的价格低于货物的价值,人们就要怀疑你的诚信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卖房如救火,有谁能体谅他这个当爹的难处呢?
太阳升高了,晒得老刘一头油汗。退休前,他是一个大货司机。退休后,开过出租车,干过饭店,都没有赚了钱。老两口靠微薄的工资,苦巴苦力地供儿子上学。眼看着儿子大学毕了业,找到了工作,也找到了女朋友,按说该歇口气了,没成想更大的问题来了。儿子要结婚,总得有房吧。难不成让儿子、媳妇住到大街上去?儿子说,不让他操心,不操心能成吗?儿子月工资八千,按说不算太低了,可买不到上海半平米房子。攒钱买房子不大现实。贷款买房,首付四十万。他给儿子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这首付交上。也不要让媳妇娘家人小看咱老刘家,小看咱山东汉子。
说起卖房,老伴问:“房子卖了,咱住哪?”老刘说:“咱回老家呗。”老家济宁是有三间旧瓦屋,可是已经年久失修破烂不堪了。儿子遭罪,她心里也心疼。泪水卡到眼眶里,硬是没让流出来。“不怕不怕,”老刘安慰老伴说,“咱回去好好修缮修缮,再种上几分园子,加上咱的退休金,怕不是神仙般的日子。”原先,他们计划在山清水秀的银滩买套房子,退休后来银滩养老。可儿子的事卡了壳,只好重作打算另安排了。
卖房就卖房吧,老伴也没意见。可房子这东西,不像白菜萝卜,挑到市场上就能卖,大不了便宜一点。他跑了几个售楼处,要二十五万,人家摆摆手;要二十二万,人家乱摇头。他一生气,跑到集市上自己来卖。来到集市,他才知道确实不好卖。他一咬牙,二十万就卖。他知道,自己是亏了血?了。这哪里是在卖房,这分明是把儿子头上插上草标来卖!他心里滴着血,可还得强装笑脸给别人说明情况,介绍地段。毕竟人家是来买房子,不是来看你黑丧脸的。
“卖房!卖房!四楼九十四平,二十万就卖!外加成套的新家具!”
中午集市快散的时候,老刘还在那里叫卖。大太阳地下,衣服都快湿透了。他是个大块头,人又黑,活像一支晒化了的巧克力奶油冰淇淋。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注:老百姓口语,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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