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房客

王晓给表妹打了半个小时电话，气不打一处来。当老板的人不来 ，钱不给，还忘不了让多抓零散客户，增加业绩，你说气人不气人。表妹是这个悦海房产公司的老板。自打经济危机以来，卖房业务清淡，表妹就没来过山东，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撑摊子。表妹来不来山东也没关系，这两个月费用也不给了。车要烧油，人要吃饭，没钱寸步难行。他只好自己先垫上一点，要不就借一点，这么凑合着过日子。

在零七年以前，表妹这个公司的售房业绩还是不错的，特别是零六零七两年，每年的毛利润都在百万上下。去年经济危机暴发，房产销售形势一落千丈，山西组不来团，山东银滩这边很少有零星客户，门市部里冷冷清清，多少天看不到一个人。

王晓原本是搞建筑出身，在事业鼎盛时期，他也曾带几百号工人，每年上百万的进账。后来，经人介绍，他去青海承包工程，一下子赔了几百万。走投无路之际，表妹在山东卖房，让他来帮帮忙，守守摊。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还没干到一年，经济危机汹汹而来，把他困在了这里，上上不得，下下不得。

他给表妹打完电话，喝了一会儿茶，觉得有点无聊，就给米兰打电话，让她中午过来，做点好吃的，改善改善生活。米兰也是山西人，是表妹介绍过来在银滩大酒店打工的。这二年干的还不错，已经干到领班了。每月一千五的工资，顶上半个白领了。其实，米兰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前夫开煤窑发了财，挎上了个小蜜把她一脚给蹬了，还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小闺女。她把小闺女放在爹娘身边，出门到山东来打工了。因为王晓表妹的关系，她和他认识了。都是出门在外，两个人都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因此，经常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或者做一些好吃的饭菜打打牙祭，也算个红颜知己。

不大一会儿，米兰过来了。米兰是个漂亮的女人，三十五、六岁，高挑个，大眼睛，白白净净。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工装，显得很干练。她掂了一塑料袋排骨，说是过来炖排骨，做米饭。

售房门市部是个民居结构，前面是办公室，后面是厨房和卧室。米兰在厨房枪刀马快地洗米、洗肉、洗菜，蒸大米、炖排骨，王晓端一茶杯在旁边喝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米兰边干边说，说着她们酒店姐妹们的那些事。王晓听得多，说得少，默默地喝水、抽烟。米兰见王晓闷闷不乐，知道他有心事，便问了一句：

“侄女儿今年该毕业了吧？”

这一问，问到了他的愁事上，说：“不呢，明年才毕业，前几天来电话要生活费，我从姑那里借了一千块钱打过去。”

他说的姑是表妹的母亲，在月亮湾小区住，离这十来里地。姑、姑父都七十多岁了，已经退休多年。表妹说海边空气好，就把二老接来银滩住。米兰问：

“姑、姑父最近还好吧？”

“好什么呀。前几天，姑闪了腰，躺了好几天。每天我得开车送她到医院去看。姑父的哮喘病又犯了，一码事接着一码事。”

“表姐怎么还不来？”

“她呀，忙着呢，听说在家开厂子呢。说是生产保安用品的，不知道开得成开不成。”

吃了午饭，米兰去酒店上班去了。王晓想关了门，到大拇指广场去转了一圈，看有没有零散客户。现在，外地的看房团把客户看得贼紧，很少有机会。他正要起身，包头客户老杨风尘仆仆地一头撞进来。一进门就问：

“你们经理在吗？”

“不在。”

老杨一顿脚，埋怨说：“我给你们卖了八套房，总价值二百多万，答应给我一点五，现在一分钱没见。来一次，不见面，来两次，面不见。光路费花了好几千了。你们当包头离这近呢还是我老头子年轻呢？”

王晓笑着安慰老爷子：“好好，你先喝口水，歇一歇再说。”

老杨怒气未消：“你们经理这个人哪，确实不怎么的。”

王晓陪笑，说好话，倒茶递烟，让老爷子气消下来。

送走老杨，王晓给开发商刘经理打电话，问承包工程的事。刘经理告诉他银行放贷有限制，开工不足，让他再等一等。他要找退路了。他想来想去，还是重操旧业干老本行好。他在建筑业打拼了二十多年，赚过钱，也栽过跟头，但还是对这一行有感情，有信心。

刚挂了电话，又接到月亮湾姑的电话，说煤气灶打不着火，让他过去一下。他马上开上面包车就去了。在车上，他想：“明年，这个活无论如何是不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