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石伯
 
        我们一家又一次来到龙门镇下峪口村，又一次见到石伯。
        他还是那样热情，给我们腾窑洞，安排炉灶，上上下下忙个不停。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窑洞、院子，还有远处的黄河。十年前，我初出门打工，在龙门镇煤矿挖煤。当时，石伯刚退休，在煤矿上帮忙。石伯见我是河南人，认了个老乡。因带家属煤矿上没地方住，他给我们腾了一孔窑洞，住在他那里。他对我们关怀有加，各方面照顾得很周到。在龙门镇煤矿干了几个月，因煤矿条件太差去了其他地方，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我走遍了半个中国，挖过煤，卖过菜，承包过工程，最后在大连一个化工厂打工。因挣钱不多，城市生活有点吃不消，早有“归意”。恰这时石伯给我们去信，说龙门镇发展很快，要不然回来发展。我们商定办一个生产洗涤剂的小型化工厂，因此，我就又回到龙门镇。
        我带着办小化工厂的全部资料，来到就和他商量办厂的事。说好的由他筹措资金，他说资金没问题，县里一个老年协会答应出资二十万元做启动资金，只是其中还有一些问题，要等一等。既然来了，等就等吧。这时，大妈已去世，儿女们也都搬出去住了，一个大院子就剩下他一个人，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在一起吃饭。他说他承包了村上的两片青石山，还承包了原国营矿的退还村里的一片宿舍房。有这么大的家业，按说该有模有样了。可我看不出家里有什么变化。
        他一有空就拽着我出去转。看到公路旁的一块土地，他说他准备在这里盖一个现代化的大型企业，包括化工、制造、电子等多种行业。看到镇废弃农机厂的大院子，他说要在这盖一座大型超市，还要加上运输和物流。他的远大规划说得我激动不已。
         一天，给他看石场的一个河南老乡来向他要伙食费。老乡给我说,“两个石场根本没效益，外包了两次都被别人骗了。宿舍房租出去要不回房租。老头根本不管事，不知道天天忙些什么。”我听了心里一沉。从表面看不出什么，其实这十年石伯变化不小。从前，他精明能干，待人和善，乐于助人。现在开口经济呀，金钱呀，合口远大规划，人整天悬在空中。
         这天夜里，老乡来到我的住处，我们聊了好长时间，其中也说了石伯不少的事。说他承包的企业管得一塌糊涂，年年亏空，欠银行贷款一百多万。儿女们躲得远远的，惟恐沾上。还说他上个月到河南浚县征婚，被人骗了几千元。这时，我隐隐感到，办厂的事十有八九黄了。
        第二天，石伯找到我，面有难色，欲言又止。我笑了，说：“什么事你说吧，咱们俩谁给谁呀！”吞吐了半天，说：“你手头方便吗？借给我三百元钱，有急用。”过了几天，他又借了三百元。事后，我从老乡那里知道，是他的一个相好病了，没办法才向我借钱的。
        资金的问题一拖拖了二个多月，我看没有希望，就带着全家到邻县一个朋友的煤矿上干活去了。临走，他告诉我说：“你先去干活，等资金弄好了我通知你。”
        我在朋友煤矿上干得挺顺利，慢慢就把这事淡忘了。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也没等来石伯的消息。偶尔提起石伯，老伴就会说：“他还借咱六百元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