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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紫云
那年实行单干,父亲和一个懂种植的鲜族人承包了江南的滩地,准备种植水稻。
春寒料峭的时候,开始育秧了。苗床就修在野地里,这就需要有人看护、浇水,我那时刚从学校毕业,闲散在家里,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滩地空旷得能望见数十里的山峦,最近的一个村庄离这也有三四里地。住的是用几根木棍和塑料布搭建的窝棚。父亲给我留下一杆猎枪和一些吃的便和其他人回去了,因为家里还有其它的生意要打理。我站在旷野里寂寞的望着天空,天际边的云如烧红的炭火在暮日江风的吹淋下开始渐渐褪色,由鲜红变成暗红。渐渐的渐渐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被太阳烘烤了 一天的大地退却了它最后的余温,周围开始阴凉黑暗下来。
东边的小树林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哀鸣,让我恐惧起来。白天我分明看见那小树林里有几座坟茔,小时候看的那些鬼怪故事一股脑的从记忆深处往外爬,一个个小鬼鲜活起来。我把被严严的蒙了头,紧紧地搂住那杆枪,我没有上子弹,生怕睡着了枪走火把我自己给灭了。我使劲的想睡去,可却又从来没有这么精力集中过,哪怕风吹塑料布的“哗啦”声,也会吓出我一身冷汗。就这样在煎熬中挣扎着,慢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外面嘈杂的吆喝声打断了我的睡梦,我爬了起来,被头上全是霜。
原野里已经很热闹了,拖拉机和耕牛你追我赶来回的奔忙着。紧挨我窝棚的那家是用牛番地的。湿润的土壤如黑浪般像一侧翻滚着,梨过的土里会露出银白色苦菜的根须,据说可以去火,我跟在后面捡拾着。
“你要那干啥?”身后有人问。
我猛一抬头,看见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吃,去火”我简单的回答,仍继续捡拾着。
“你挑粗的捡,多得是”说完那姑娘也弯下腰帮我捡拾起来。
“你是干啥的?”我很好奇。
“这块地是我家的,我来送水”那姑娘一边回答一边麻利的捡拾,黑黑的长发在耳际边如瀑布般流了下来。不一会便递过来一大把给我“够了,你能吃多少,你咋吃呀?”
“蘸酱”
“有吗?“
“没有”
她没有做声,甩了一下长发,飘一般的向大地的远处去了。
马达的轰响和牛马的长鸣渐渐的稀疏下来,太阳已经爬上了中天大地暖洋洋的,云在蓝蓝的天空懒懒的飘移着。水蒸气在大地蔓延开来带着泥土的芳香,几只早醒的春虫煽动着还没有晒干的翅膀时飞时落。
我钻进窝棚准备我的午餐。“给你”随着清脆的声音从塑料布的缝隙伸进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手上分明拿着一瓶“大酱”和几棵剥得很干净的大葱。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没什么,我家也什什么菜,这个管你够”
“这怎么好意思”我连忙推托。
“这有啥,你挺大个男的还腼腆,咋出来混”她说完依然飘似的去了。
“哎,能问你叫什么名吗?”
“紫云”声音已经被她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我不知怎么的心情很愉悦,夜晚的恐惧被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来。在飘满蒸气的大地中打上一套拳,翻上几个跟斗,我觉得我俨然是一个“孤独大侠”
就这样在日出日落中,我孤独而愉快的生存着。
紫云也照例每天到这里来看我,隔三差五的从村里给我带来些菜和大豆腐,这对于我来说是当时最好的佳肴。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照顾。
我每天挑水浇苗,精心管理,有时不懂就问紫云,她闲时也来帮我。太阳每天都带着笑脸从天际划过,小鸟从早到晚不停的欢唱着,有时高兴得深夜里也会低声的叽啾。
一天,父亲来了并带来一辆车,他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说是地不种了叫我回去。
原来是父亲和那个鲜族人产生了分歧,地由鲜族人来种,我家的投资由他退回。
我迟疑了一下,向田野的尽头望了一会儿,在父亲的催促下上了车。
车子很快驶进村子,又很快穿越村子,我在车窗里不停的向外搜寻着,车子带起一溜烟很快将村子抛在了后面。
这时我发现村口跑出一个人影,车子扬起的烟尘却将一切都模糊了。
我终究没来得及和紫云道别,没来得及真诚的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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