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三）（四）

已有 200 次阅读2008-8-28 20:25 |个人分类:风花雪月

三

这条路，自从我十一年前第一次离家起，具体走过多少遍，恐怕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前四年上大学，走的要多些，参加工作后少些，至少每年也有两趟吧。可是我还是无法判断到G镇的确切距离。过了C市，我就格外留心窗外的景物。可是每一处都是那么相似：先是一个种满了庄稼的缓缓的山坡，接下来的山坳里会有一个小村庄或小城镇，火车会从上一个小铁桥上经过，桥底下是细细的流水，然后又是一个山坡，一个山坳……有几次，我都觉得过了眼前这个山坡后就该是G镇了，可就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山坡后面突然闪出了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我只好坐下来，耐心等待下一个山坡的出现。

过C市已经一个多小时后，一个似曾相识的山坡后面，一个城镇和一个小站出现了。G镇到了！在别人略带诧异的目光里，我慌慌张张地提着行李来到车箱连接处，可列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站牌在窗外一闪而过，上面明白地告诉我：下一站才是G镇。

那一刻，我的脸一定红了，有了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虽然可能并没人注意到我所犯下的错误。

四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满天星光下是静默的群山和黑黝黝的庄稼，以及散落在山坳里的点点灯火。道路依旧坎坷难行，我只好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向家走。下了坡就是村头了，模模糊糊地走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我感到血有点往上涌，喊了一声：“妈！”那个身影猛然停住，失声说：“是你呀，你看我这眼睛……”

村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院墙外，堆着高高的秸杆垛，院子里，毛驴在棚里打着响鼻，大牛拴在枣树上，牛犊儿在窗下吃草，屋里的盆盆罐罐、炕上的地板革炕席、头顶昏黄的灯泡，都是我熟悉的模样。问起村子里的人，除了村东头的那家买了一个朝鲜媳妇（加起来，我们这个二十多户的小村子里，就已经有三四个买来的朝鲜媳妇了），其余的都跟以前一样。就连那两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也还是活得那么硬朗，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毛病也没有??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心里都会隐隐地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说确切点，是嫉妒：她们一样吃不好、穿不好，有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活，可还这样健康长寿，而我的奶奶，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可坟上的草已经黄了绿、绿了黄二十多次了。

我不由想起小说《围城》中方鸿渐留学回来发现人事依旧的感觉：“觉得出国这四年光阴，对家乡好像荷叶上泻过的水，留不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