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漫漫010（长篇小说）

题记：一个红卫兵司令的二十年

作者：山溪

                                                         剑拔弩张

    “我们回来了！”

    “我们见到毛主席……”

    10月3日下午，我们兴高采烈地回到学校，兴奋地直奔教室。然而，与我们热烈的情绪形成反差的是，迎接我们的是一张张冷脸。

    在回来的路上，我无数次地想着见到同学们，尤其是见到李金凤的情景。我特别想向她表述自己的感觉，让她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接受毛主席检阅的激动心情。

    我们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我疑惑不解地走向李金凤：“你好，我们回来了。”

    她连头也没抬，还在继续看报纸。仿佛我不存在一般。

    “给你的信受到了吗？”我的声音略提高了一些。

    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有很多感受，能和你谈谈吗？”我还是不死心。

    “你们先回宿舍休息吧，回头通知你。”她的脸依然没有抬起来，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好吧。”我已承受不了这种冷漠，向一同归来的战友们一歪头，大家迅速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门，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哼，咱们光明磊落，看他们那德性。”

    “他们纯粹就是一种狐狸吃葡萄心里。”

    “早知如此，咱们就别着急着回来，该在北京多待几天。”

    ……

    听着大家的牢骚，一种压抑、沉闷的情绪，在我心头出现。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去北京前，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尤其是李金凤，她那端庄、秀丽的外表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来，要有一场恶战了。

    晚饭刚过，李兆成就过来了，他冷冷地对我们说：“今晚召开班务会，全体参加，现在马上就过去。”

    李兆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心地善良、为人豪爽、聪慧机智。我俩相处的很投机。他怎么也变了？

    我拉住他，想说几句知心话。没想到，他却一扭身子，挣脱了我的手，看也不看我一眼，坚决地走了。

    这是一种信号！一种绝情的、危险的、激战前夕的信号。

    看着李兆成远去的背影，我对大家说：“要有好戏看了，走，开开眼去。”

    下午还空荡荡的教室，四周墙上已经贴满了各类大字报、标语——“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评常旭亮的进京大串联”“谁反对**，谁就是反革命”……教室里，站满了各界代表：**成员，教职员工，其它班级的学生。门口和窗外也挤满了人。

    李金凤第一个发言，她说我们“打着去见毛主席的旗号，实际上是到公园和狗熊、猴子搞串联……”

    **代表说：“这些人骗取介绍信，反对**，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其它班学生骂我们是“狗崽子”，“反革命”。

    ……

    我一边听着对我们的挞伐，一边不由自主地思考着。本是同班生，相煎何太急。共同炮轰走资派的硝烟还未散去，怎么就调转枪口自相残杀起来了？革命怎么革的昏头昏脑、里外不分了呢？究竟是那一块出现了问题？

    终于轮到我表态发言了。我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站起来：“谢谢给我这个机会。我们这次北京之行，究竟是对是错，过早地下结论往往是不恰当的。……”

    我从头至尾，将北京之行的所见所闻、活动安排、思想动态、个人立场观点等，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尤其是讲到见到毛主席的情景时，不由得热泪盈眶，周边的一个同学竟趴在桌子上激动地抽泣起来。

    教室内外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我讲着。大家随着我的惊奇而惊奇，随着我的激动而激动，随着我的感叹而感叹，随着我的高兴而高兴……

    当我说到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时，高呼：“红卫兵小将们好！”大家一片欢声雷动。许多同学都激动的哭泣起来。

    我看到风向转变、时机成熟，接着说：“同学们，各位代表。难道我们的行为不应该得到支持，不值得庆贺吗？看看今天的‘班务会’，纯粹是挑动群众斗群众，转移斗争大方向，是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肆意践踏！谁是谁非一目了然。真正犯有错误并继续在犯错误的，不是我们，正是**、李金凤。”我完全豁出去了，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至于说到反革命，谁才是反革命。那就是李金凤。。就是她，曾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同志表示过怀疑。她曾问过我，江青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为什么这样红？”

    说到这里，会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李金凤身上。

    “有人证吗？”人群里有人发问。

    “有，梁学敏可以作证。”我回头用手指了一下梁学敏同学。

    “没错，我证明。”梁学敏俏皮地打了一个立正，还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我的结束语还是给李金凤留了面子的。

    “乌拉！——”教室内外一下子响起了欢呼声。

    “坚决支持常旭亮！”无数个拳头举过头顶。

    “毛主席革命路线胜利万岁！——”我们十一个同学不约而同地喊起来。

    我们像凯旋的英雄，在掌声、欢呼声中，被簇拥着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