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盏煤油灯

热度 9已有 156 次阅读2014-11-13 22:20 |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煤油灯, 中华, 安宁, 久久, 毛巾

(一)

夜黑,星稀,山深,人静。

村幽,鸡鸣,狗吠声。

瓦宅土舍陋厨,黑破柴灶上,煤油灯一盏,轻轻跳动的火苗穿透早已黑旧的灯囱,划亮村头黎明前的夜。

水缸瓢声响起,残壁上,小壁虎惊得慌忙窜走,一年轻妇人端起水盆,走起,于柴灶前,轻轻放下,勺起火灶上的热水,倒入水盆,放好手中水瓢,拉过一矮凳,借着微弱的灯光,轻撮几下水盆里的毛巾,紧水,拿起,在她那轮廓娇美的面庞上轻轻抹洗,洗罢,随身拿出一面小镜子,近着煤油灯,细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沉默,一言不发。

八年了,那张曾令她引以为豪的美丽的脸蛋儿,已被田头野里的锄头慢慢侵蚀掉,不复当年,如今都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妇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收起手镜,端起水盆,一个躬身,八年之重如泼掉的水,顷刻烟消云散,相夫教子养家事,随即涌入心头。

忽闻人声,妇人一阵惊吓,急回身,睡眼朦胧的我立于门口。

母亲大怨,却柔声道:“回去睡,一会儿天亮了,妈再叫你们。”

“我口渴!”

(二)

家添新丁,我又多了一个妹妹。

全家上下,又是亲又是疼的,高兴不已。

唯有夜哭,甚是讨厌,吵得举家不得安宁。

然,家有婴哭闹,幸福伴一生,这是中华大地上,亿万人千百年不变的理儿。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父母一直担心的事,无法回避的来了。

夜更一两点,老方桌上煤油灯一盏,一家人聚而围坐,惊恐不安地望着门外那伙人,唯父亲不露声色,气定神闲,随时应对一切。

这时,门外的人,已耐不住,走进一汉子,厉言道:“XXX,你别不吃好歹,你们已超两个了,赶快跟我们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门外人员闻罢,即又步入两汉子,样子凶恶不已,大有厉虎扑食之势。

“文的不成,要来武的了?你们动动看!”父亲站起,备战。

“不跟我们走,你信不信我们把你家拆了!”那汉子厉声大喝,吓得两妹子大哭。

掀屋顶,拆房舍,拉了牛又抓猪,这是这伙人拿手好戏, 为了所谓政绩,常拿鸡毛当令牌,无法无天之极,父亲深信他们的厉害手段,前阵子村里已有几家遭殃,此时正“无家可归”,大是彰显政工们的功绩。

父亲淡淡一声怪笑,道:“刘富家被洗劫一空,你们功劳无量啊!”

众来人大怒,群汉即一拥而上。父亲吹灯,闪步出,黑暗中,惨叫声四起,众来人乱作一团……

十五年后,一日,上午,风和日丽。

故里老宅,清园小庭院,宴客一桌,亲友十来人,欢聚一堂。

一年迈男子,举杯站起,本能地抽动了下嘴角边的一块伤疤和满脸肆意横行的皱纹,望着堂中宗祖位边的煤油灯,羞惭黯然道:“老弟啊,十五年了,我们对不住你啊,你那煤油灯把这深刻烙印永远刻在我的脸上!”

说着,用手摸了摸嘴边的伤疤,这就是当年惨叫声四起留下的伤疤,那时父亲灭灯后,手抓火烫的灯囱,冲进了人群……

父亲举杯亦站起,缓道:“老书记,咱们今天不提过去了的事。”

“我们害得你妈坐了轮椅——我们怎么能忘了我们的罪行,我们良心怎么过得去?我们大家罪大恶极!”老书记紧张而忐忑,悔恨而又无法洗罪。

“李总,您的电话!”外边疾步走来一西装革履的高俊小伙,递过一手机给父亲……

 

(三)

 

秋高气爽时,日当空;猫狗缠,祖孙两人庭前坐。

孙儿求学三年在外,老人独守村里旧宅,不免倍思念。

自古土家子弟,不善言情表白,老人亦不例外,但心头万千火热,却洋溢于表。

少言,多陪陪,胜过千百柔情话。

老人目视远方,收尽层层山峦于眼底间,神情深沉弥重,缓缓道:“仔啊,又中秋十五了。”

“是的,爷爷。”我顺着他道。

老人忽然躬身,从石椅下抽出一物。

煤油灯一盏!

我大感疑惑,祖孙相聚,与煤油灯何关?

老人看出了我的疑惑,悠然而道:“这灯是你太爷三十年前从城里拿回来的!”

“三十年了啊,还那么完好?”我惊讶不已,以前小时晚上经常用,却从不留意。

“是啊,三十年了,你太爷那时全家十几号人,就那么一盏灯。”老人稍顿了下,面露沉思状,续道:“这盏灯曾救过我们一家。”

“……”我大感讶异。

老人看了看我,不待我出声,接着道:“咱们和越南打战时,咱们这里很乱,时有成群盗匪。一次深夜,咱们一家都已睡了,忽闻咱们家牛舍有响动,你太爷感觉有问题,点灯过去看——你看,也就是这盏灯,这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原来是偷牛的,七八个人呢,打着电筒点着火把,肆无忌惮啊。”

老人喝过一口水,一脸心有余悸状,道:“你太爷,吓坏了,急忙躲进草料房。这时你太奶奶却跑出来了,正撞上那伙人,那伙人抽出武器,气势汹汹,眼见要出人命了,你太爷急中生智,把煤油灯里的油倒在草料上,点一把火,火势一下窜了起来,十几头牛慌乱中,冲出牛舍,冲向那伙盗匪,那伙人吓得慌不择路,大火已烧过屋顶,村里的民兵见动静,纷纷赶来,赶跑了盗匪,还打伤了两人。哎——这盏灯救了我们啊,从此之后,你太爷就特别珍爱它——”

述往事间,老人那神情紧张,变换不定,由此可知,当时是多么惊险异常。

老人稍闭目,压了压心中感慨,拿过煤油灯,即细细把弄了起来,良久,才冒一句:“那事之后,你太爷爷就一病不起。”

悲痛之状,抽筋着他那满是老纹的脸。

这年,在校期间,身体一向健康硬朗的老人竟突然离去,悲痛欲绝之际,我竟不孝之至,未能回去见老人家一面,送他一程。

父亲慰藉道:“你爷爷临终时,和我说,不让你回来!……”

宿舍里,我拥被痛哭。

中秋那时,祖孙俩的谈话,没想到竟是诀别之先兆。

9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刚表态过的朋友 (9 人)

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4-11-14 14:09
又修改了吗?
回复 楼兰泽华 2014-11-16 13:24
孤独的小男孩: 又修改了吗?
微小动了下
回复 lianxiu 2014-11-21 10:47
一盏煤油灯!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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