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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风沙的生命里提炼出一行带血的痕迹,被岁月驱尽了波涛的狂澜。
茫茫涸滩,有两个脚印就陷在鱼虾骨骼的唇边,挣脱远古这道奔腾的风景,与游蛇的尾巴一起定格在逃却死亡的那一瞬间,头已深深地埋在黑暗的地狱,通向枯竭的洞渊,在没有泪水的瞳孔里形成大片干裂的魔境。
远去了,赤裸的流域。
在午夜燃亮的篝火旁衰悴,几根苍白的胡须遮住看不见褶皱的容颜,一个空壳的灵魂静静地躺在寥廓的天穹下,狐的灵姿穿行在一腔狭缝的埙音中。
尘暴虐兮。
老树哀兮。
被抓伤的枝折断了蔫萎的贪欲,垂落在太阳遗弃的丘坡。
山的凄鸣让嶙峋的石头艰难地爬行在河床的腰脊,驼铃声拽响一季深秋的无垠,旅觅者不敢涉入深邃的低谷,敲动皮鼓让宁静的清凉惊醒一鹰啼空的寒霜。
站在高处。
迎面是禁锢的源头。
尘封的传说打开了炙热的门槛,列列生锈的影子挤出窒息的沉默,满脸疼痛的文字还在梦里做着飞天的准备。
无水。谁来复活这里的文明,垦出一方永恒的美丽,让不幸的思想繁茂。
2
那一半就是草原,用鞭子抽大的信天游,刮过雄峻的山口,一股西北风卷起的羊群,落在她美丽的眸中,比天上飘荡的云还好看。
农庄伸直腰板,倾听着沙尘粗犷的吼叫,这个雄性的季节,如一阵疯狂奔跑的野狼,贪婪的爪锋利地抓伤了张掖的秋。
一切都归于宁静。
羊群又出栏了。
她爬在避风的石崖,睁大眼睛看这个世界,云飘出她的手掌,满地的咩叫,草苗在剩余的秋风中颤粟。
又一声声鞭子。
又一声声信天游。
又一声声西北风。
3
火在上游的源头。
与风搏斗。
向高迥的山地蔓延,道道开裂的伤口,没有血,没有呻吟。
一万年前的忧患,历历在目。
古旧的欲望已经扭曲,炙烈的岁月剥削了所有的水分,人烟稀少的土地上,生命流失。
只留下那颗火热的太阳,无泪地站在最顶的端,看着干涸的沧桑
没有绿色的世界。
鸟都去哪儿了,一枚枚锈迹斑斑的鸣叫拥在空中,羽翅如闪电消落,一串脚印通往苍黄的归宿,一路风尘。
那棵树不是家,光秃的冠守望着寂寞的宁静,影子在弯腰拣拾着凄楚的枝叶。
荒凉的秋季与雨擦肩而过。
整整逐日的等待,最终失恋在火燃的上游。
4
石头疯狂地奔跑,昂着渴望的头,把风撞伤。
山的血口是黑色的,深入内部的地盘,只有一只鸦在剧烈地嚎叫,山径断在惊慌的夜色中,原本的两座恩爱的峦脉破裂。
今晚没有月光。
火之矛顿挫。
神话也随之逃去。
谁在追逐这里的寂静,把无限的思想驱赶,是水吗?我匆匆涌来,无法抑制贪婪的念头,只想解救快要蔫萎的土地,让生命之根复活,让绿色上演。
打开岁月的锈锁,看见芜丘的皱额。
泪流满面的旷野,睁大眸子与我对立。
水在哪里?
一种无奈的呼唤,堵在干燥的嗓喉,被沙尘呛出阵阵的苍凉。
石头累成了亿万年不化的种子,没有发芽,是被苦涸捆住了它萌动的灵魂。
它不朽地奔跑着------
5
女人没有丈夫。
心空的如高原上的旷野,岁月之河断流之后,她的爱情也就失去了激情的波澜。
河啊,远去的河,一条寂寞许久许久的河。
没有岸了。
岸那边也没有勾引她的烈火,可以自由往来的滩谷,却无处立下脚足的履迹。
女人只好孤身在村口。
倚着落叶飘去的秋,远望山前的归路。
把辣椒摔了。
把酒坛扔了。
把头上的那把梳子折了,砸碎沉默无语的石墩,让风沙把她全部埋没,让思念从土里长出一棵旺盛的草,从绿色等到枯黄,哪怕在无水的季节里死去。
女人没有丈夫。
远在城里的男人是听不到哀雁的凄鸣。
这方空荡的月已被高原遮住。
6
历史踩在脚下,是哪一个王朝在流血。
一个破落的时代,躺在土壤里呻吟,男悲女泣,文臣武将,宫妃匹夫,被挖土机一一掘起,生锈的礼仪,腐臭的王歌,又重现了当年沦没的那一瞬间。
锐矢储库的荒谬,被金戈铁马折断。
军机文书的恶剧,还叠在信使的袖间。
一个个白骨的头颅去哪了。
烽烟依稀挤出了深深的地核,一柄放大镜,拉近了一个古代真实的战争,弱者的坍塌与强者堆垒,在沧桑岁月里重复。
是哪一个王朝在流血,至今未止。
湿透了多少个春秋。
被挖土机一一掘起。
7
失血千年的土地。
不生长草和神话,没有水的容态,苍老且古旧。
只有狼的影子闪烁在荒漠上,饥饿的嚎叫不会被石头理应,野兔和飞鸟躲避而去。
风不怕凶恶,追随在狐妖的尾上。
一个猎人从山墙的壁画中冲出,手持的铁叉射向苍凉的夕暮,血殷红了山角的唇夹。
谷子滚向村庄,匍匐在深秋的手掌。
蒿草浓密。
如已衰白的胡须。
一茬一茬。躺在女人守望的眼里,一堆一堆积成高原不朽的风景。
8
风在瞳孔里放大。
血丝布满。
卷成汹涌的来潮,扑向广漠的荒原,一头牛高过山顶,角上挂着一轮被笛声拉近的月。
那棵树背靠着男人。
站成寂寞的雕塑,生命的灵魂没有栖息的地方。
落叶飘去。
满地都是湿润的思想。
犁杖入土,耕进黄色墒垅,翻阅着祖先走过的足迹,寻找着汗的化石。
无垠的苍穹。
一首歌在不断地播洒,直到无缘的边际,就是看不见绿色走来。
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回首在粗犷的季节。
9
一群鼓手。
野性地敲打,直把千年的文化震碎。
一位飞天的女子飘来,站在高原的额头,把西部的渴望舞出来。
在最低处仰视。
风尘滚滚,流泻着枯旱的陈梦,不知是哪位先人,苦酿的酒,从传说的尽头倒向低洼的谷盆。
让篝火熊熊。
让流行的民歌腾空苍穹。
鼓声如马,慢慢涌向河源。
无水的河源凄凉在箫的音孔中。
昨日的狂澜已不能再现。
鼓声干涸。
如雷而去。
10
我只有一把口琴。
来时的江南秀色丢失在大海的边缘,鸥鸟的嘱托挤满背包。
这是高处。
一片苍黄的沙漠,比海汹涌,风尘卷起的浪涛,让我在狂怒中啼叫。
无的行走,没有航标。
驼铃牵着好奇的心深入腹地,一堆堆野火照亮了丝绸之路的遥远,商旅的足迹还在唐朝,波斯的古玩露出了血色的土。
耗尽了全部的水分。
跋涉成了生命最苦的煎熬。
早知道把一海的水搬来,把所有枯萎的生命浇灌。
11
手持火把,刺进黑夜的心脏。
摸索在深邃的高原,没有风,也推不动这坚固的宁静,看到一只鹰响破了旷野的嘶鸣,在被啄破的眼里消失。
一脚踩碎一曲苍笛。
洒落幽谷的平台,将巨石感动起舞,飘入牧人飞流的思想。
火把照亮远古的图腾,野马奔驰在岩壁的粗墙,却跃不出艺术的石栏,有一股的尘烟席卷而来,纵目望去,都被湮没在无水的旱河。
坐在这无边的黑夜。
与这夜的沉默对话。
秋的清凉捧在我寻觅的手掌。
12
一刀的清冷把大漠分成两瓣。
山那边是皮鼓催响的野马,牛角号让月光胆寒,直吹得狐尾帽顶霜窥视中原。
这边是安营扎寨的烽火楼台,锋亮的弓弩箭列阵沙场,将军的一把刀横扫了边关,囊中的家书盛满溢出的泪水,结冰在血溅的马鞍上。
今晚谁的琵琶弦断了。
那柄在楼台上能喝退千万个胡匪的琵琶怎么闲了,一支从营帐里割断瘦肠的箫声而来,潜入敌军的伏地。
没有看见刀光剑影的猎杀。
也没有看到凄厉惨叫的兵。
就让一个战事和平了。
边关还在。
那刀的清冷还在。
只是楼台上早已熄灭了那个烽火。
13
眼睛被冻成石块,凝望不止,紧抱着霜天寒月。
燃烧的火,煮熟了沸腾的诗歌,思想引来风尘的掠夺,掏空了我惊恐的灵魂。
望远镜锁定四周。
干渴的老树放飞了一只难熬的鹰,从我的额头飘过,刺向深邃的沙原,溅得一地嘶鸣。
那是一只狐。
钻出午夜的心脏。
偷走了一个绝艳的传说。
一滴哭泣丢弃在大漠中,藏在紧闭的石缝里。
不敢走出。
怕那美丽的精彩消失。
14
一霜深秋的马蹄。
在西域的大漠上深深地写下了思乡的清冷。
八千里长箫,跃过古台的沙场,熄灭了当年燃烧的烽火,列阵的脚印还在,呐喊的夜被一个士兵冰凉的泪水激活,滴滴打湿了那个边关多事的汉朝。
配刀的寒光照亮漫天的风尘雁鸣,归心似箭,射穿道道堵目远望的山峰。
与箫共眠。
一曲横在高原。
吹碎了胡匪的野蛮。
15
冰锥刺破寒冬的鸦鸣,黑色的羽毛失落雪地。
一双脚印被猎狗偷走,是什么生命终结在山崖的断壁深处,血流在无叶的枝桠上。
瘦驴乘风而来。
在坚硬的小径上,那个迷茫的眸子已经冻成了低谷的水源,只有孤独的影子渐渐地远去。
离开了猎人僵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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