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牛二军看着牛强娃和刘香娥拿着镰刀进了地感到莫名其妙，便想问一下这两人干啥来了，还没等他开口，刘香娥先开口了，说：“二军，没看出啊！割麦子的样子还行啊！就是麦茬留得有点高了，过两天种玉米的时候不好种！”牛二军腼腆地说：“我跟我妈才学会割麦的！你和强娃叔也割麦呀？”刘香娥说：“我家在这里没有地，我和你叔是专门给你帮忙割麦来的！“牛强娃也跟着说：”你婶看你妈这几天老打针，就说赶快帮忙先把你家的麦子割了，省得你妈心里着急！”牛二军听了这些话，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牛强娃和刘香娥才是真正地为他家着想，而和他有亲戚关系的牛木和钱枣花却连一句帮忙的话都没说过，他怎么能想信牛大军所说的大爸曾经给他家帮了不少忙？再想到钱枣花那种只说闲话不帮忙的样子，他心里就充满了无名怒火。而此时此刻，牛强娃两口子的到来，让牛二军在心里深深地记住了这两人的恩情。

牛二军和牛强娃两口子总算在天黑之前割完了麦子，并全部拉到了村西边的公路上。牛强娃特意叮咛牛二军把麦垛摞好，以防止下雨时被雨水淋了。所有的这一切，牛二军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当然看在眼里的还有钱枣花，她早已看出了刘香娥的心思。钱枣花并不会像杨麦草那样下地割麦子，因为牛木是村干部，总会有人主动上门问她家的麦子啥时候割。她只需在家里做几个像样的菜，再买上几箱啤酒，麦子就会在她的酒菜里不知不觉变成麦粒，装进袋子整齐地摞在一起。这就是村干部的优越性，而钱枣花便会有大量的时间走东家串西家，说一些天高地远的闲话。今年她依然买了几箱啤酒，不同的是今年的闲话主要是说杨麦草和牛强娃的闲话。她甚至会在村里说牛强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啥东西，还想着给杨麦草骚情。她更不会错过说刘香娥想让牛二军当上门女婿的机会，这些话就像空气一样弥漫在牛堡村的角角落落。

前几天因为吃了酒席而中毒住院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村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菊梅和她孙子是最后回到村里的。杨麦草的病基本算好了，她在吃饭时的空隙里尽量去了一下所有中毒人的家里，算作是对每个人的一种歉意。这天傍晚她买了几样东西特意去了菊梅家一趟。菊梅见了杨麦草客气地说：“你来就来了，干吗还提这些东西呢？”杨麦草说：“你这孙子这么小就遇上这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看一下娃！”菊梅说：“我和娃在县城里住院，大军就经常给娃买东西！你再买东西来看娃，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该咋说了！”杨麦草说：“不知道咋说就不说了，这次这事让娃和你都受罪了！”菊梅咳了一声说：“有一件事我想不通，你家过事哪来的除草剂呀？我听大军说他报警让警察来查，你不让查，有这事吗？”杨麦草叹了一声说：“有啥好查的？都是一个村的，不管查到谁都不好看，还不如不查了！”菊梅说：“这事如果发生在我家，我绝对得查个清清楚楚，总不能咱自己认了医药费吧？”杨麦草无奈地说：“医药费认了就认了，好在没闹出个人命来！”菊梅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太老实了，我给你实话说吧，这几天钱枣花尽说你的闲话，你知道不知道？”杨麦草叹了一声说：“她爱说就说去吧！嘴在她脸上长着呢，我又管不上！她说一说就不说了！”菊梅也叹了一声说：“麦草啊！你真是不容易啊！我家大道走的时候，好歹看着给娃把家成了，你家牛栓这么一走，留下两个没成家的儿子，真是苦了你呀！”杨麦草听了菊梅的话苦笑着说：“再苦也得过啊！想得再多也没用啊！”菊梅接着说：“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以后的日子真不好过啊！”杨麦草说：“这话我知道，我啥都不想了，两个儿子还算懂事！这让我省心多了！”菊梅说：“听枣花说刘香娥看上你家二军了，还想让二军当她的上门女婿，这事你知道吗？”杨麦草楞了一下说：“钱枣花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我和刘香娥一前一后嫁到牛堡村，这你都知道。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刘香娥给我帮忙是很正常的，我心里记着人家的好呢！二军和巧巧是从小耍大的，两个娃走得近了一点，钱枣花就说闲话！谁家的闲话她没说过呀？”菊梅说：“你说的也是啊！只要你身正就不怕影子斜！这次中毒你花了不少钱吧？”杨麦草无奈地说“本来就没钱，还出了这事！我和大军算了一下得花两万来块钱啊！”菊梅说：“两万块呢，那你还不让警察查清楚，这两万你不是白白花了吗？”

杨麦草听菊梅这么一说便想起了当时钱枣花求她不要报警的事，还说她让钱福把医药费认了。如今钱枣花恐怕早已忘了这事，要不然钱枣花会在村里大肆地说她的闲话。杨麦草真想不通钱枣花为啥会是这样的人，一方面她不要报警，另一方面却说她的闲话。她真是想不通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可她又能怎么样？她只会叹息自己命苦。她想到这里便唉声叹气地说：“菊梅嫂子啊，我真不知道你这半年时间是咋过的？”菊梅说：“咋过的？慢慢混吧！刚开始我也想不开，牛大道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说这人活在世上究竟图个啥？”杨麦草说：“我也不知道图个啥！人活在世上咋真么难啊！”菊梅听了杨麦草话说：“你可不敢胡思乱想啊！你只管往前看，大军、二军都很懂事，这两个娃在牛堡村是少有的！”杨麦草想到了大军和二军，便说：“大军就要订婚，二军工作没着落，我都不敢想这两个娃的事啊！”菊梅说：“我在医院听大军说他谈了个女朋友，还是县城边上的，只要人家女娃没啥意见，你就赶快给娃把婚一结！”杨麦草说：“他爸才没了，就给大军结婚是不是不太好吧，再说了，人家女娃还要在县城买房，这得多少钱啊！”菊梅说：“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现在咱这牛堡村的娃要娶个媳妇艰难很啊！只要人家女娃不嫌咱大军，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叫我说买房就买房！钱再想办法借或者贷款，关键是大军以后就是县城里的人了，你总不能让娃在牛堡村里窝一辈子吧？再说了，大军好歹是个手艺人，他结婚了慢慢挣着还着，往后的日子越过就越好了不是？这是好事，你可千万不敢耽搁了娃的婚事啊！”杨麦草认真地听着菊梅的话，她越想越有道理。她这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现如今大军就要快成县城里的人了。无论怎么说，牛大军总算是一个有出息的年轻人了。杨麦草想了这么多，便拿定主意同意牛大军在县城买房，随后她又和菊梅说了几句闲话便回家了。

杨麦草回到家又在想大军买房的事。牛二军看着杨麦草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母亲：“妈，你在想啥呢？”杨麦草说：“我在想你哥订婚的事呢！”牛二军说：“我哥订婚是好事啊！啥时候订婚呢？”杨麦草咳了一声说：“订婚是好事，时间还没定下来，人家要求在县城买房！”牛二军说：“买房？那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呀？”杨麦草很无奈地说：“这也是我想的事！你爸的赔偿款也就20万，你哥都给我算过了，这点钱都不够啊！”说着她又将牛大军给她算过的账再给二军算了一遍。牛二军听着杨麦草的话，也觉得买房实在是个不小的事。他想了想说：“妈，我哥这些年也确实为在家付出了很多，我同意我哥买房，就用我爸的赔偿款，我再也不能让我哥受苦了！”杨麦草说：“二军，你和你哥就是我的手心手背，我也不能亏了你呀！现在你哥的卡上除了你爸的运尸费过事花的钱还有中毒看病花的钱，剩下的你弟兄俩一人一半，这样我心里能好受一些！”牛二军听了母亲的话，想到了这不是在分家吗？他坚定地说：“妈，我不要这钱！全部都给我哥留下买房用！他结婚还要用钱呢！”杨麦草看着牛二军的样子说：“二军，这样做对你不公平了！我给你哥说这事，你就不要管了！”牛二军说：“不管你给我哥咋说，我还是不要这钱！我现在毕业了，自己能挣钱了！”杨麦草说：“你在家有一段时间了，得回学校去了吧？你忙完了这几天就赶快找工作，家里是事就不要操心了！”牛二军却不以为然地说：“我已经给巧巧说好了，让她给我找个工作先干着，等她找到了我再走也不迟啊！”杨麦草说：“你让巧巧给你找工作，她能给你找个啥工作？你是不是和巧巧谈对象了？”牛二军听了母亲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妈，谁说我和巧巧谈对象了？就算谈了，巧巧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呢！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种地太劳累了，才让她帮忙先给我找个工作的，这样我就能在家多待几天！”杨麦草说：“不管你和巧巧谈没谈对象，都要和巧巧好好相处！你俩是从小耍大的，巧巧这娃挺好的，你可不要做对不起巧巧的事！”牛二军听了母亲这样的话，脸都有点红了，说：“妈，你说啥呢？我是啥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吗？反正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好好劝劝我哥，赶快先把房买了！”杨麦草听着牛二军的话心里很高兴。虽然，牛栓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可此时牛二军的话却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牛二军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他在家这段时间，的确干了不少农活，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杨麦草便也不再操心二军的事了，她拿起电话拨通了牛大军的手机。牛大军在手机里说：“妈，家里的庄稼收完了吗？”杨麦草说：“收完了，现在就剩下种地了！妈问你个事！”牛大军说：“啥事？妈，你问吧！”杨麦草说：“你和宋华妮看好房子了吗？”牛大军说：“妈，我和宋华妮就在一块呢，我都给你说了，买房的事缓一阵再说！”杨麦草说：“你不要等了，看好就买吧！先把你爸的赔偿款用上，你有时间了就和宋华妮看一下房子！”牛大军说：“现在不着急看房子，我先和宋华妮商量一下，我先挂电话了！”说着牛大军就挂了电话。杨麦草放下电话，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这酸楚是两个儿子都不肯用牛栓的赔偿款而引起的，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两个儿子在一瞬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