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钱枣花在家翻箱倒柜，发现前几天刚取的三千块钱不见了，顿时满腔怒火在家胡骂一通，就准备出门找牛木，正好牛木往回走。她便上前问牛木：“前几天取的三千钱你干啥用了？”牛木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又看着钱枣花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由得烦躁地说：“你不要问了，肯定是花了！进门给你说！”钱枣花说：“本来取了三千块钱准备着收麦用，你倒好，才几天时间就用完了？”牛木说：“你不要嘟囔了！行吗？我都说了进门给你说！”钱枣花说：“我嘟囔啥了？你把钱花了我不能问一下吗？”牛木说：“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嘟囔了！”钱枣花冷笑了一下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兄弟过事你给了一千块，牛柱子缴罚款你给了一千块，还有一千块你干啥了？”牛木楞了一下说：“叫你不要嘟囔，你还不嫌村里人知道吗？二军就在当面，我不愿在娃面前和你唠叨，你咋就不懂啥呢！”钱枣花看了一下牛二军说：“二军在当面怕啥？我就是要问一下剩下的那一千块钱干啥用了？”牛木说：“我还想问你呢！你这张嘴是咋样骂李胖子的？赔了五百块钱和你没关系吗？你还问我呢！”钱枣花停了一下说：“李胖子把我打了，一毛钱没给，你反倒是给李胖子赔了五百，你不嫌丢人吗？”牛木满脸不悦地说：“你有完没完？你要是把李胖子的眼窝拍瞎了五千块都不够！”钱枣花说：“那我被李胖子白白打了？我心里好受吗？”牛木说：“行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只要李胖子眼窝没事比啥都好！”钱枣花说：“他眼窝没事比啥都好，那我呢？我嘴角烂了就活该吗？”说着就用手揉嘴角。

      牛木看了看钱枣花的嘴角说：“你的嘴都好了嘛，咋又烂了？”钱枣花这才忽然想起牛踅扇了她的嘴巴，便不说话了。可她心里还是很生气，但又不愿说给牛木听，一来怕牛木生气找牛踅闹事，二来怕这事传出去村里人看她笑话。三千块钱就当丢了，想到这里她只得无奈地说：“算了，就当咱家倒霉吧！啥事都让咱遇上了！”牛木咳了一声说：“本来就没啥事，你非要找个事！俗话说财去人安，只要咱一家人平平安安比啥都好！”钱枣花说：“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倩倩的工作，这么大的女子给别人打工总不是个事啊！”牛木说：“你放心吧，李老三答应的事不会落空的！”说着两人便相跟着朝回走。刚才的一阵激烈的争吵就这样过去了，似乎是牛踅的一巴掌解决了钱枣花对牛木的质问。牛二军看这两人也没有了争吵的意思，便转身去了牛强娃家。

      牛二军在牛强娃家没待多长时间就回来了。他一进堂屋门就叫了一声：“妈！”杨麦草已经躺在炕上，她听见二军的声音，费力地嗯了一下。牛二军便进了母亲的房间，看见母亲躺在炕上，他感觉有点奇怪，便问：“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为啥躺在炕上啊？”杨麦草有气没力地说：“可能是淋了雨感冒了吧！全身冷得难受！睡一觉就没事了！你见到你强娃叔了吗？”牛二军说：“我强娃叔说明天天晴了就来给咱收拾厨房！我和你到卫生室看一下吧？”杨麦草说：“算了吧，感冒又不是啥要紧的病，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早早歇吧，劳累了一天了！”牛二军说：“我没事，我去卫生室给你买一点药吧！”说着就出了房间。杨麦草也没拦牛二军，她实在没力气站起来。

      牛二军在卫生室给大夫大致说了母亲的症状，大夫听了之后说：“你妈这几天实在太劳累了，那天晕倒都是因为劳累造成的！你回去给你妈说说，让她好好休息多喝水！”说着就把包好的药递给牛二军，又说：“按你说的情况，你妈应该来挂吊瓶，你回去先让她把药喝了，如果还不行的话就要来挂吊瓶！”牛二军接过药嗯了一声，大夫又说：“你爸你妈真的不容易，你妈的身体状况主要是心理因素引起的，你回去多给你妈开导，让她想开点，有啥病要及时治疗！”牛二军说了声“谢谢”就出了卫生室，没走多远就遇见了牛踅。

      牛踅看着牛二军先是一愣，然后问牛二军：“二军，你的头咋样了？”牛二军斜了牛踅一眼说：“咋了？你得是给我看病呀？”牛踅说：“看病？看啥病？你和你哥把我打了，咋不给我看病呢？”牛二军说：“你三番五次地找我家的事，我弟兄俩也是被你逼得没办法了才动手的！”牛踅冷笑了一下说：“我找你家啥事？我看你弟兄俩真不知道到底为啥！我给你实话说吧，我和你爸没有任何过结。我挡住你爸的尸首完全是因为你大爸，他在牛堡村当会计多少年了，给我办过一件事没有？好事全给你爸了！”牛二军说：“这是你和我大爸之间的事，和我爸没关系！”牛踅吐了一口烟说：“去年村里换届，你爸给你大爸拉选票，这和你爸能没关系？这些事给你说你也不懂，但我得给你说清，我和你大爸的事，你和你哥就不要掺和了！”牛二军不解地问：“你和我大爸有啥事？”牛踅说：“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牛二军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把我拍了一砖这事咋办？”牛踅看着牛二军，淡淡地说：“你想咋办？我也被你弟兄俩打了，咋办？”牛二军说：“本来我要找你给我个说法，可我妈说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让我不要找你了！我妈现在病了，我顾不得和你说这些事！”牛踅说：“说句实话，你妈也挺可怜的！我爸也死得早，我能理解你妈的难处！行了，以后咱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好好给你妈看病吧！”牛二军说：“我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回去让我妈喝药呢！”说着就走了。牛踅看着牛二军的背影说：“二军，以后有啥事需要我帮忙你就说一声啊！”牛二军没吭一声只顾着朝回走。

      杨麦草喝了牛二军从卫生室买回来的药便睡着了，牛二军看着母亲疲惫的样子，不忍心打扰，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他真的很犹豫自己的工作，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是为了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可如今眼看着家里就是这种情况，他又怎么忍心让母亲一个人在家种地，而自己在外找工作呢？现实与理想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差距，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理想，他也怀疑自己读了四年大学究竟学到了什么，为什么面对现实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就像自家的厨房漏雨，他都那样无助。他无奈地想这想那，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会干。于是，他又想，与其坐在这里傻傻地胡思乱想，还不如趁天还没黑自己动手收拾一下厨房。他搬来了梯子爬上屋顶，看了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一片瓦破了，他揭开了瓦片，厨房里的案板便清楚地看见了。他不由得想到了母亲以后一个人在厨房做饭的样子，心里顿时就酸了，眼泪似乎就要滴在案板了。他又从屋顶上下来，拿了铁锨在院子的角落里挖坑和泥。

      刘香娥和牛巧巧一同进了杨麦草家的大门，正好看见了牛二军在院子里和泥。刘香娥走上前对牛二军说：“二军，你刚才一走，我就对你强娃叔说叫我先过来看一下厨房是咋回事，谁知道你咋和泥呢！得是你要收拾厨房？你妈呢？”牛二军说：“我刚才爬到厨房顶看了一下，破了一片瓦，我就想着自己收拾一下！我妈说她全身发冷，可能感冒了，刚喝了药睡下了！”刘香娥说：“你就别收拾厨房了，你干不了这活！”停了一下又说：“你妈肯定是太劳累了，也该好好歇歇了！你现在也不要和泥了，和巧巧聊聊吧！”说着又看了看巧巧。牛巧巧说：“二军，你不是给我说过，让我给你帮忙找个能挣钱的工作吗？”牛二军放下铁锨，说：“对呀，我咋把这事忘了呢？你有啥好工作啊？”牛巧巧说：“给你找个工作并不难，问题是你可能看不上我给你找的工作，你毕竟还没毕业呢！”牛二军说：“只要能挣钱，你随便给我找个工作都行！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们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出去找工作了！”刘香娥一听牛二军说出去找工作，赶紧说：“你要是出去找工作了，你妈咋办呀？”牛二军说：“我没有说一定要出去找工作，我的意思是班里其他同学出去找工作了，我也就不急着回学校了，等麦子收了再找工作也不迟！”刘香娥听了牛二军的话，说：“说到底，你还是要出去找工作啊！那你不在家种地了？你妈咋办呀？”牛巧巧急忙说：“妈，你再不要说种地呀庄稼呀什么的，现在年轻人有几个在家种地的？”刘香娥斜了牛巧巧一眼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听大人说的话！在外打工总不是常事啊！”牛巧巧不耐烦地打断了刘香娥的话说：“妈，你别说了行吗？你进屋看一下麦草婶好些了吧！”刘香娥这才意识到她的确有点多余。看着牛二军和牛巧巧这么愉快地谈论着找工作的事，她心里有了一丝满意。她甚至在想，如果二军和巧巧真成了的话，不种地就不种地了，反正她和牛强娃两个人种地也能行，机械化收割本来就解放了一些人。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此时此刻的她真是多余了，便一个人进了堂屋。

      牛二军兴致极高地问牛巧巧：“你准备给我找个啥工作？”牛巧巧看了一眼牛二军急切的样子说：“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干我这样的工作真是屈才了！”牛二军说：“我是个啥大学生？现在的大学生多如牛毛，能找一份像样的工作有几个？只要能挣钱干啥都行！当然绝不能干违法的事！”牛巧巧说：“你真不嫌工作好坏？实话给你说吧，我就在一家大超市里当售货员，工资也不怎么高，够我一个人吃喝，你要是不嫌弃，我就问一下超市经理，看能不能在超市给你找个工作！不过工资可能会低一点！”牛二军想都没想说：“只要有工作就行！你马上联系！”牛巧巧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这么好说话！你不知道，超市里的活像你这样的大学生都没有人愿意干！”牛二军说：“你不要再说我是个大学生了！每个人都要生活，每种工作都要有人干！我是个农民的儿子，我家里又是这种情况，我咋能嫌弃工作呢？”牛巧巧说：“那就好！我回去上班了就给你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牛二军说：“真是太感谢了！等我领了工资先请你吃饭！”牛巧巧笑了笑说：“好，一言为定！”牛二军也跟着说：“一言为定！”两人的谈话很愉快。牛二军又爬上了厨房顶，牛巧巧在院子里和泥，两人干起活来看起来很默契。

      刘香娥在堂屋看着杨麦草熟睡的样子，心想这段时间杨麦草的确太劳累了，也该好好睡一觉。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会，不忍心打搅杨麦草，就出了屋子。当她走到堂屋门口，看见了牛二军和牛巧巧两人正默契地收拾厨房屋顶，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暖意。刘香娥看着牛二军和牛巧巧一起干活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两个孩子还是很般配的。她想走过去和牛巧巧一起和泥，但又害怕打扰了这两人的默契，只得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这两人边聊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