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之夜

                                       （新故事）

                                           杨 友

    大牛和二牛是两个亲兄弟，哥儿俩十几岁失去爹娘，苦熬岁月终于长大成人。大牛二十三岁时娶了媳妇，媳妇叫柳叶，为人勤快，家里家外炕上地下样样活儿拿得起放得下，过日子滴水不漏。不仅对丈夫知疼知爱，对小叔子二牛更是处处关心，无微不至。还经常对大牛说：“二弟没成家就是咱家的‘孩子’，吃的穿的你都不能跟二弟争……” 起初大牛还很担心媳妇看不上小叔子给二牛气受，做嫂嫂的有这样的好心肠，大牛当然高兴。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三个人摽起膀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这天，大牛对媳妇柳叶和弟弟二牛说：“听说舅舅生病了，今天我想去看望看望。”柳叶说：“舅舅病了去看看是正理，晚上能回来吗？”大牛说：“有一年多没去看舅舅了，老人家病了，家里活再忙也得陪舅舅住一晚上，今天就不回来了。”

    大牛走后，柳叶对小叔子二牛说：“二弟，你哥哥去看望舅舅，正好我也想去娘家看看，在娘家住一夜，明天就回来。你就受点儿累，想吃什么饭菜自已动手做吧……”二牛说：“我自己做点儿饭菜算什么，嫂子只管去吧。”

    哥嫂走后，二牛便一个人去地里干活。傍晚，二牛从地里回来时，在半路上看见一个姑娘正在山路边上呜呜咽咽地哭，二牛走到姑娘跟前说：“这位妹子为啥一个人在这野外啼哭？你看看天都快黑了，快回家去吧，免得家里人不放心……”二牛这么一说，姑娘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告诉二牛说她叫小玲，不是本地人，家住广西北部山区。她爹娘去世早，是哥哥把她拉扯大。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外地人，说是天津市一家大公司的，到广西来招收女工。又说他们的公司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锁路很好，效益逐年攀高，所以，员工待遇比较丰厚。嫂嫂就劝她去天津打工，年轻人到外面开开眼界，见见世面，总比一辈子窝在山里有出息。正好村里有几个姐妹都想去，她就跟几个山里妹子随两个招工人离家北上了。没成想那两个人却是人贩子！她和几个姐妹被带到北方的一个偏僻山区，都被人贩子卖了！她被一个身有残疾又比她大十五、六岁的男人买下了。那男人对她看得很紧，想逃跑也跑不了。她整天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好在那男人比较老实，看她可怜，也不打她不骂她，晚上也没硬性地欺负她。后来，她的心也稍稍地稳定了，男人就放松了警惕，在一天晚上男人睡着了，她就悄悄地逃了出来。一个女孩家不知东西南北，又身无分文，还怕有人追她，不敢走大路，更不敢轻易问路，生怕再遇上坏人。提心吊胆地走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来到什么地方了。今个儿一天还饿着肚子，眼看天已经要黑了，正发愁没处去，一个人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二牛觉得这姑娘挺可怜，心里就很同情，便对姑娘说：“你一个女孩家在这野外过夜怎么行，到我家里去吧。”

    小玲姑娘本来就害怕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又见二牛人挺诚实，不像是坏人，便跟二牛回了家。

    到了家里，二牛动手做了点儿饭菜，两个人吃完饭后，二牛想，哥嫂都不在家，虽然可以和姑娘分住东西屋，但还是觉得不方便，又怕外人说他闲话。于是，二牛就到西隔壁刘嫂家里，三十多岁的刘嫂是个孤身的寡妇，让那姑娘跟刘嫂睡在一起正合适。谁想二牛一说，刘嫂说外来的人不知底细，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刘嫂不答应小玲去她家住，二牛就只好自己去别人家住了，二牛就找到东隔壁张二柱，说家里来了一位女客人，他想到张二柱家来借住一宿。张二柱是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儿，正愿意有人给他作伴，一口就答应了。二牛回到家里，告诉小玲姑娘说他要到东隔壁去住，让小玲早些休息。二牛说完便搬着行李去了张二柱家。

    二牛干了一天活，又累又乏，躺在炕上不大工夫就睡着了。但张二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在想着那个外来的姑娘，想着想着这个光棍汉就起了歹心——何不乘机装作二牛悄悄地过去把那姑娘睡了！反正一个外乡小女子谅她也不敢反抗……于是，张二柱便穿上衣服悄悄地来到二牛家，小心翼翼地拨开门栓便走进屋里。张二柱走进屋里见一个黑影站在屋中间，手里仿佛抱着什么东西……张二柱心里就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是个女骗子！想借夜间偷了钱或什么东西逃跑……张二柱想，正好，这回抓住你的胳膊腕，老老实实地顺从吧！张二柱就势把姑娘按倒在炕上伸手扒光了衣服，然后就像饿狼似地压在了姑娘的身上……  

    张二柱正在姑娘身上疯狂，突然“啪”地一声响门被踹开撞进一个人来！那人手举大棒就往张二柱身上一阵乱打，一边打一边大骂：“你们这两个无耻的东西！今个儿非打断你们的筋骨不可！”张二柱被打得头嗷嗷直叫，连连喊饶命……那人听了张二柱的喊叫声就住了手，然后便拉亮了灯。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全都惊呆了——那手提木棒的人原来是大牛！而张二柱身下压着的女人竟是西隔壁的刘寡妇……

    原来刘寡妇得知二牛去张二柱家住宿，他家里只剩下一个外乡来的姑娘，刘寡妇便生了偷盗之心。她一个女人过日子免不了缺东少西，想乘这个机会到二牛家偷些米面什么的。没想到被张二柱误以为她是外乡姑娘小玲，而她又误以为进来的是二牛，自己偷米面被二牛捉住，小光棍儿想借机玩弄她。刘寡妇自知理亏也没敢吵嚷，又觉得自己一个寡妇让二牛玩弄一回也无所谓，反正谁也不知道，这个哑巴亏认了……

    在东院张二柱家睡得正香的二牛被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惊醒了，仔细一听原来是自家那边传过来的。二牛心想，坏事了，那外乡姑娘小玲要是在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好？于是二牛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家来。走进屋里一看，见哥哥大牛手提着木棒，旁边的张二柱和刘寡战战兢兢地抖作一团……二牛一下子懵了：哥哥去看望舅舅说晚上不回来，怎么深更半夜的又赶回来了？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张二柱和刘寡妇怎么夜里都跑到这儿来了？那个外乡姑娘小玲怎么不见了？二牛立刻就慌了神儿，好心好意留人家姑娘住下，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这责任可负不起呀……二牛越想越害怕，便不顾一切地跑到外面去寻找，找了好半天终于在后院的小柴棚子里把小玲找到了。

    原来二牛去张二柱家住宿后，小玲连衣服也没脱就囫囵个儿躺下了。一个外乡女子在陌生人家里住宿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到半夜里刘寡悄悄地拨门栓时，小玲就听到了响声，吓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心想准是有坏人来了！于是便不声不响地跑到屋后藏了起来……

    大牛是怎么回来的呢？

    事情还得从柳叶说起。柳叶和大牛成婚后，不仅夫妻相亲相爱，而且对小叔子二牛十分体贴，在生活上对小叔子的疼爱胜过关心自己的丈夫。这样贤惠的嫂嫂不但二牛对嫂嫂感激不己，大牛也非常受感动。可是，时间久了，村里就有人在背后嚼起了舌头，说柳叶这么对小叔子偏心，八成是暗中跟小叔子勾搭上了……这种闲言烂语渐渐地传到了大牛的耳朵里，大牛这才恍然大悟——回想一宗宗一件件往事，感到柳叶对弟弟的感情确实不一般！大牛不由得七窍生烟气冲斗牛，心中大骂柳叶这个下贱的女人竟做下这等不轨之事！更恨二牛丧尽天良，这么多年哥哥哪一点对不起你？到如今你却骑到哥哥的头上屙屎，欺兄霸嫂，天理难容，不狠狠地惩治这两个狗男女我大牛枉为男子汉大丈夫！常言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于是，大牛就谎称舅舅生病前去探望，并说在舅舅家里住。天黑前他从舅舅家里回来后就藏在了村外的树林子里，单等半夜时分捉二牛和柳叶的“双”！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捉住的却是张二柱和刘寡妇……

    第二天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说二牛心眼儿好，却差点儿惹出事非；有人骂张二柱和刘寡妇缺德，乘机害人现时报应；有人夸柳叶贤惠，却被丈夫误会受了委屈；有人说大牛太鲁莽，险些闯祸；有人说外乡姑娘小玲可怜险些遭了暗算……听到乡里乡亲的议论，大牛痛哭流涕，愧悔不迭，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柳叶和二弟……下午柳叶也从娘家回来了，听了昨夜发生的事，她确实感到很伤心，恨大牛心眼儿狭窄，不理解她的心。可是又一想自己虽然受了委屈，毕竟洗了她和二牛的清白。自己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她又想到了那个外乡姑娘小玲，觉得小玲与二牛半路相遇也是一种缘份，现在那小玲又有家难归，小叔子二牛又诚可靠，何不给两个人牵线搭桥……于是，柳叶便把她的想法诚心诚意地对小玲姑娘讲了。小玲本来就感激二牛留宿，加上昨夜的事使她深深地感到二牛为人忠厚老实心眼好，找这么个好小伙托靠终身她也就知足满意了。于是，便满口答应了。

    好心的柳叶又想到张二柱和刘寡妇出了这桩丑事都不好做人，一个光棍儿一个寡妇，不如“一俊遮百丑”合为一家安心过日子，往后谁还能再说三道四？柳叶觉得都是邻居住着，大家好了都好，应该帮这个忙。柳叶便找到了张二柱和刘寡妇直接了当地讲了，张二柱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刘寡妇想起昨天晚上那羞人的事，觉得这样做面子上也好看些，再说，她也确实想找个男人，生活上有个依靠……

    几天后，大牛和柳叶为二牛和小玲举行了婚礼，又帮助张二柱和刘寡妇收拾屋子，两个人也搬到了一块儿。常言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坏事遇上好人也能变成好事。村里人都夸柳叶心地善良，一片热心肠成人之美，实在令人敬佩。张二柱和刘寡妇非常感激柳叶，决心往后正正经经地过日子……

    （原载《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