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码文字”的一些记忆

热度 5已有 239 次阅读2013-1-6 16:38 |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记忆, 随笔

       

       自母亲过世以后,跟随自己的心亦步亦趋在悲痛与激越中穿行,胸中淀闷与沉寂,苦于人前不容表露一已的欢愁情绪,还须伪装平静,于是觅机便逃离回避,一个人或静坐或独步或在假寐中东游西飘轻撞似远又乎近的往事,却愈形沉寂,不觉然间便码起一些文字,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心灵的出口。仔细想想,好象在那儿看过他人写过的一句话“写文章,其实是在跟自己交谈”。文字,真的有串联自己现在、过往和未来的能效,也有并联自己与他人内心世界细微感受的功力。

        最早码文字的经历,大概是在小学三年级吧,对于当时“半天班”的日子和周末,真是又爱又恨缠绵交织 -- 每逢这些稍加轻闲的日子,老师总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地布置写日记,而日子却总是那么的平凡可复,无奈就去翻抄当时最爱也是现在偶尔偷阅的《儿童文学》以及各类辅导丛书,东挪西凑地把别人趣味横生的故事假装成自己的日子过过,连同那些抄写**二十遍的作业一同上供。观后感和游记,就更是恨得孩子们牙根痒痒的,好不容易看场学校包场的电影啊,游一次公园啊,敬瞻一次烈士纪念馆啊,那份兴奋、新奇和自幼小心田里油然而生的敬意才刚刚开始漫浸,就不得不急急地掏出笔来记记这里,听听那里,最后上交的就成了一篇篇的解说词或是某馆简介,活活把个记叙文改写成说明文,更顾及不上表达什么真实感受了。

        真正能接受 “码文字”是从高一开始的,当时班里成立了一个叫做《野风》的杂志社团,由同学们自己撰稿、自己绘图,自己发行的纯爱好性的草根刊物,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成了供稿人之一,感谢同学们宽厚的包容之心!可惜上高二划分文理科,社团成员们就蒲公英一样地离散了,社团组织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然而,团员们却三三两两通起信件来,比悦各自苦心挑选来的文字和词组,更彼此欣赏“码”的次序 -- 酷似文字拼图,同样的文字,放在不同的位置,整体美效和偷袭人心的功力就大不一样了,方才知道“码文字”似某种“抓心”的网络游戏。

        上了大学,因为是文科,课业不重,又背井离乡一人于数百公里之外,且学校座落于郊区的农村,时而夕阳无限好、时而雪影漫无边,“码文字”的天时地利都占尽了,我却忙于班里、系里、校里的各项活动,其中最具讽刺的是学校组织部和宣传部的教师们每每合唱缺人时必定把我叫上“充数” 哈哈!我名副其实是条天生五音缺四个的只对口型不出声儿的“滥竽” 我这条“烂鱼”就只得挤兑午饭时间不去食堂,一个人倚坐在空旷静寂的偌大教室的阳光满满的窗台上,耳朵里塞着周华健的《花心》或者郑智化的《水手》 -- 不要外放,一定要在耳朵里塞着 -- 那音乐的触角才能慢慢环绕轻轻触碰你的灵感,那文字就自然地来,自己在你的脑海里飘浮游移,然后排序、固定,事实上,却是在N天以后才动起笔来,便能一气呵成地把它们“码”起来。这些文字大多随书信邮寄给发小和闺蜜了,也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但年少谦卑不敢有“敝帚自珍”之意,又轻狂怀有“千金散尽还复来”之心,便随时光的流逝而辗转流失了。

        大二时,政治经济学课程好枯燥啊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基础”,且是六个班合上的阶梯大教室的那种貌似选修的必修课,又逢执教的是马列教研室那位我昧着良心都得承认他长得真帅但我一直疑心他只是为了保持威严这唯一目的而努力无视你就把黑眼球刻意上翻或侧瞟极敬业地给你展示更多白眼仁的四大名 之一的正经 (政经) 老师。我在经历了练钢笔字、看杂志、写书信和编毛衣之后,终于旷课,现在想想真没必要,旷了课也只是坐在草地树阴里读国真前辈优雅不起的诗,在哪儿还不是读啊,也许年少对忧伤还是苛求氛围的。如此,旷到第三次课时,噩耗传来 “白”老师今天点名了!并限时令同学们去找,找得回来的“期末补考,找不回来的“直接挂科”。这郊区农村的校舍还真令人眷恋!-- 20余位旷课生竟然瞬间都被找回来了,杵在大教室里逐个公开过堂,有说“我生病了”,有说“他生病了,我照顾他”,有说“我妈来了”,有说“寝室的灯坏了,等待来修”… 终于,“白”老师把嘴呶向我:“你!”对视着他冷峻的黑眼球,视野里晕染着他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我说“我没有理由”。最后,我们的处理结果是一致的:“第一,我不接受检讨书,你们必须把检讨书写成海报签好名字教学楼前公示一周;第二,你们的辅导员老师必须亲自来向我道歉,并且指明是为谁来道歉的;第三,期末无论你们的考试分数有多高,结果一定是补考;第四,如果前两个条件没能同时满足,或者期末考试你真的分数不及格,则统统直接挂科。”我那可怜的师大刚毕业分来的文笔极优雅、抱着吉它朗声唱流行歌曲超受追捧、外表清秀俊朗的偶像派的辅导员老师,做为团支部书记的我哪好意思请他替我道歉呢?我唯有第一时间登门向他道歉的份儿。然后,我就回寝室放下床账趴在那儿写检讨,总得试试不是?撇开补考之事,最起码也得为不尊重老师备课的辛苦劳动表示个诚意的致歉吧?我厥在那儿写,那个年代还是在印好格子的稿纸本上写,遇到一行的结尾处,我有意再加几个修饰词以将其转入下一行,然后句号,再另起一段。如此,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足足写了20多页的检讨。饭后,同为旷课的室友说借鉴一下,拿过去傻眼了:“大哥(俺们东北人儿在无语的时候都是这么称呼的),你这是检讨书吗?”于是,她声情并茂当室朗读起来,耗时巨长,其间室友们哈哈大笑,终于念完了,室友们一致评价说:“这不是因为旷课而写的检讨书,这是一个杀人犯的临终忏悔。”第二天,我没急着去碰钉子,先摸了摸情况,真狠啊!历届的经验,只要被“白”老师抓了旷课的,无一幸免最宽松的政策是“补考”,只要是考试分数没达到60分的,59.5也是必然要“补考”的,看来,四大名“补”之一的称号是名副其实的了。第二天晚上,我考证了一下,“白”老师真的拒收了所有的检讨书,考虑再三,我决定错开工作时间去找他。第三天中午,我猥琐地扒开马列教研室的门缝,看见一群教师正围在一桌打牌,“白”老师也在其中。我敲门进去,“白”老师给我个大白眼,继续出牌,我走过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等着,这一局结束了,洗牌的空隙里,我叫他“老师!”“你干嘛来了?”他脸冲着牌桌,从后脑勺扔出一句。“我来向您道歉,我来检讨,我错了。”我向他侧边儿靠近一步,把检讨书往前凑了凑。他侧过头,用他惯用的白眼儿翻了我一下又冲向牌桌“你没错。你哪儿错了?没啥理由不爱听我的课可以不听,是你的自由。你没错儿。”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调儿,看着他们又开始发牌了,我赶紧道白:“老师,是我错了,老师备课那么辛苦,我还无视老师的劳动,的确是我错了,我向您道歉。”出牌了,我闭上嘴,安静地看他们一边讨论牌局一边出牌,竟也很有兴致地看了一局。又洗牌了,我没敢再说话,那几个教师也偶尔看我一眼,我没看出嘲讽,也没看出严厉,他们好象只是好奇看看我长个什么样儿。我静默在那里有点尴尬也有点沮丧,他还不如把我赶出去的好,我也只有等着他把我赶出去了。他们这局打得很是兴奋,对面那位老师很是激动地振臂一甩,口里叫着:“2!”这2就被甩出了牌桌,落在“白”老师侧边的地上,我条件反射地想去捡,“白”老师这时已经先行弯下腰来,在他捡起这张2时侧眼瞟了我一眼,这局还没出完,“白”老师却分散了注意力,他明显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检讨书!”我又鼓起勇气勇敢地答。我反应慢还没递上去,他就径自从我手里拿过去了,那一本压着书订装订好了的检讨书,他掀起封皮看了一眼第一页,又翻转到末页看了一眼,问到“这是几份儿?”一种喜悦感从心底升起,我赶紧答“一份儿!”他像我们在书店里浏览全书那样在随性翻到的某几页看了某几行文字,然后放在他左手的桌边儿上,脸冲着牌桌,扔给站在他右侧的我一句极为简单的话“你走吧!”“谢谢老师!”我轻轻地说,又急不可待地迈开步子逃了,我生怕他会瞬间改变主意。我急着走忘了带上门,在走廊上走出几步以后才意识到,我惦起脚跟以防我的高跟鞋发出响亮的声音,重又蹑手蹑脚地回去想带上门,就听里面杂乱的声音“嗬!写这么厚!”“哪个班的?”“哈哈哈!”“给我看看!”我终是放弃了带门的想法,怕我闪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被他们看见了多尴尬,我又蹑手蹑脚地退回走廊上,贼头贼脑的,却正巧被相邻教研室走出来的一位青年男教师撞个正着,我慌慌张张地逃向楼梯,又险些崴了脚,真是糗大了!期末考试前,我再看见政治经济学这本教材都快吐了,多少个披星戴月的晚上我都在孜孜不倦地攻读这门“极具魅力”的科学,尽管有些理论我当时还不能理解,但是我可以原文字不动地把它们搬进我的大脑沟壑里。顺利地答题,从容地计算分数,能够很自信地确定,保守的分数应该是90分。一般要等第二学期再开学时才知道上学期期末的考试成绩,除非补考会提前通知你准备应试。那年的期末,我晚离校一些日子,等待分数下来,政治经济学73分,后来求证了几位当时被抓旷课的学生结果都是补考了的,我是唯一的被“白”老师收了检讨书的人。那年我因为这科成绩拉后腿,没能拿到一等奖学金,但我已经很知足,既然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那么这是最轻的处罚,如果是补考的话就失去了评奖学金的资格。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被补考,还是因为我被故意降了分数,反正我在得知分数的那一刻,开始对“白”老师的正直有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其实,“白”老师姓林。现在感到很遗憾的是,当年那份检讨书没有留下附本,若是现在,有电子版的就好备份了。虽说当时有故意拉长段落的成份,也掺杂有调侃之嫌疑,但是那份检讨我确是用诚意道歉之心去撰写的。

        毕业以后,来自职场初创期和成长期的具大压力和风险,生活经济的负担、供职单位的跳动、工作内容的更新、职称资质的应试、岗位职位的晋升、职场关系的整理,让人忙忙碌碌,如果生活是一条水量巨大的河流,工作则是处在流量落差中的风车,不由自主、想慢都慢不下来。人也变得越来越现实越来越程式化,那些带有棱角的触觉越来越圆润,越来越不能敏感,更不敢敏锐,繁杂的人际关系千头万绪,却又与每项工作多项业务横纵交织,要捋清并整理好,不仅仅是时间和经验成本,况且,在职场,揣度他人的真实想法远比挖掘自己的内心世界更为紧迫。于是,“码文字”的重心由内心情感型的叙述转向公共总结型的汇报,伴和着那些职场、官场和酒场的艰辛斡旋,再无心也无暇“文艺”。转眼18年下来,终于在财务领域里熬成高管,却无奈成了潜伏的“董秘”,综合办主任甚至是老板自己撰写的报告,最后却总是让我给“看看”,我也是天生的“嘴欠”,只要每次都说“好”不就行了么?有时我强忍着这样说,老板却偏偏不放行,坐在那里一字一句跟你讨论细节,我最容忍不了“磨叽”-- 耽误别人时间和被别人耽误时间都是谋财害命,赶紧赶紧,修正了以后该干嘛干嘛去,如此反复,就被定式地耽误了更多的时间,看来我的内心还是不够强大,职场修炼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现在想想,四十岁的人生很随和啊 -- 积淀了一些经济的和社会的基础,可以不必担心为生活发愁,老人的保障基本可控,孩子要给他留出自己的奋斗空间,只要对生活质量要求不过高,就可以有资本有把握终于敢放弃,可以随遇而安,想积极进步和想消极落后都可以顺其自然,终于敢说“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如此随和的日子里,相比那些花鸟鱼虫,我想我还是倾情于码文字吧,只是头脑和指尖都有些发锈,试着捅一捅,神经有些木讷,呵呵!就不勉强了吧,关乎码文字,也就如同四十岁的人生 -- 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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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刚表态过的朋友 (5 人)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董安君 2013-5-29 06:49
朴实与优美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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