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学会结束了好些日子，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在同学QQ群上一发声，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来接话头，说说今天的你、我、他；聊聊曾经在四明湖畔的那些日子，当年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就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交通相对闭塞的革命老区。乘汽车翻过高高的高地岭，远远就可以看见一泓清清的四明湖水，湖边有宽阔的乱石滩，天气好的时候，会晒满一张张金色的黄草纸，边上就是一家简陋的造纸厂，之所以称其简陋，原因有二：一是房子简陋，几间还算看得上眼的水泥厂房和几间牛棚，堆满了造纸的原料——烂稻草，二是只会生产这种原始的黄草纸，这纸头粗糙不堪似砂皮一般，就是让我擦屁股也不愿意，就怕当时候屁股上留下道道血印。也许是造纸厂产量不大，虽然有黄色的泛着白色泡沫的脏水流出，但是对四明湖水似乎没有太大影响，后来据说因为保护环境就没有这家小厂。（这是毕业10年以后，余姚同学会回母校旧址发现的）

     过了造纸厂，就是一条小溪，溪水也许是从与白水冲瀑布一样的地方汇聚下来的，平时溪水不大，只有小溪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在嶙峋的乱石间潺潺流过，一直流向四明湖，小溪的南面不远处就是学校操场的围墙，汽车一下高地岭就可以瞧见学校的操场，操场比公路低很多，在我记忆中站在学校操场看围墙外的汽车，仿佛从头上开过一般。学校的操场挺大，400米的煤渣跑道，中间有两个水泥篮球场和两个排球场，西面靠近围墙的一侧有一批农田，我知道这里种过番薯，每到收获的时节，我们都会帮着一起挖番薯，这里番薯大呀，一会儿就是一大萝筐，也许是挖番薯记忆太深了，所以还种过其他什么“地作货”就说不清了，估计一定种过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大白菜……否则，我们哪些大雪封山，道路不通的日子，我们怎么能天天吃到红烧萝卜呢？

   在这围墙下，也发生惊心动魄的故事，据说有一年的夏天，很晚很晚了，有一对男女同学还在四明湖畔促膝谈心，一直到学校大门关闭还意犹未尽（学校大门平时大约是十点关门，周末还要晚一些。)不幸的是这不是周末，熄灯铃声响起的时候，值周老师是要检查各寝室熄灯情况的。有时候，晚自修结束回到寝室，刚好聊起一个有趣的话题，正聊得起劲，就是熄灯了，也会继续在黑暗中说着“呒亮头话”，这时候我们敬爱的高老师（一个一头短发的小老太太），也就是我们当时的副校长，就会轻轻地敲一下门，提醒你：“***，赶紧休息了！”我最敬佩的就是高老师可以凭声音记住我们，我们试过好多次，都是这样，不管你在被窝里说话多轻，都逃不过我们高老师“法耳”，都会准确地叫出你的名字，一般三个字的姓名还不会带上你的姓，好像母亲在叫自己孩子那样，亲切得很呢！

     话说回来，这对倒霉的男女发现学校大门紧闭的时候，就只好爬围墙了，女生在男生帮助下翻过矮矮围墙跑回了寝室，男生自己呼哧呼哧地爬上围墙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发现围墙下有个人影一动不动，难道是鬼，据说这里曾经枪毙过一些罪大恶极的地主恶霸，尽管害怕，但是还得回寝室，就一闭眼噌地一下，一个蜻蜓点地，就进了学校的操场，落到地上定睛一看，不好，原来这人影不是鬼，是我们的值周老师。第二天，学校公示栏上有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一位同学因为爬围墙记大过处分。至于“记大过”背后的故事，就有许多版本，我叙说的是我听到的其中一个版本。

学校的管理很严，对于服装的穿着，头发的长短都有要求，穿中山装，必须所有扣子都系上，后来，适当放松了一些，最多可以松开一个扣子；男生头发不能长到触及肩，要留出两个耳朵，女生不许烫发，带卷儿的。有一年过年返校，就被集中在操场，我们的“大喉咙”费老师就严厉地批评了我们这些不规范行为，一个个检查，不合格的就出列，限期改进。男生还好，可以理短一些，最可怜的是女生，要把费劲力气蜷曲的长发，捋直可是不容易的事，这可是边掉眼泪边捋直。其实，我的头发也是常年卷曲的，而且是大波浪，你仔细看我的毕业照就可以发现。所以，总有其他班级的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大摇大摆地从费老师眼皮地下走过，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怎么不用“被捋直”，呵呵呵呵，他们哪里知道我这头卷发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现在看起来似乎不够人性化，但是真是这样严格的教育培养了我们余姚师范学生严谨的作风，认真的态度。

   梁弄是一个典型的山区气候，早上还是凉丝丝的，起床的时候得加一件外衣去早跑，只要太阳一出来，气温就骤然上升，似乎点着的火炉，炙烤着每一位在太阳底下行走的人，但是只要你躲到树荫底下或者房子里就相对凉爽许多。太阳一落山，马上就凉了下来，是呀，火炉里的火苗开始熄灭了，山风吹来，一阵阵的寒气逼人，赶紧加一件衣服，否则就会引发感冒。入学的那一年，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大热天老是感冒发烧，常常去校医室报到，校医嬷嬷倒是和蔼可亲，问我：“晚上睡觉是不是赤长膊？”但是，我还搞不清啥是赤长膊，其实就是赤膊的意思，“赤长膊”是当地的方言的说法，按照字面理解就是长时间赤膊的意思。我说：“是的！”校医嬷嬷说：“这里早晚凉，尤其晚上气温很低，要穿一件衣服睡觉就不会着凉，赤长膊不好……”从此后，我晚上睡觉就穿一件汗衫，嘿！感冒竟然远离了。

学校读书，生活是相当有规律的，早上起床铃响起，就穿好衣服去早跑，如果是值日的话就去打热水，整理寝室卫生，早跑以后，洗漱，接着早操时间，早操结束后就是早餐。每次早操结束，我们是跑着去餐厅，赶紧吃早饭。饭后休息片刻就去教室上课，上午课上完就飞奔着去排队买菜，如果晚了的话，可供选择的菜就少了，那时候，由于我们的饭量大，兜里又没有多少钱，所以常常是抢着买5分钱一碗的油渣青菜，既吃到荤腥，又不贵。但是，这样的好菜必须排到前面才可以，晚了，菜不是冷了，就是黄了，味道就差很多。当然，也有好菜，比如天堂和月，其实就是肉末炖蛋，那时我们余姚师范的名菜，吃不起太贵了，一个月最多吃一两次。

下午，下课以后有大把休息时间，我们就到操场锻炼，其实就是玩玩排球，篮球啥的，每个班级活动的项目是轮换的，体育委员会招呼我们一起到体育器材领一些活动器材。要是自己感觉身体不舒服，也可以到教室对面的阅览室阅读杂志和报纸，印象中阅览室还是比较大的，分东西两大间，东边的阅览室文学类杂志为主，只要你有需要可以在这了找到各种文学期刊，我就是在这里读到了张贤亮先生的“绿化树”，读到部分章节还是脸红心跳，生怕被旁人发现，就用手掩着读完了这篇小说。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好笑，幼稚得可以呀。

西面就是报纸为主，也有一些画报，基本就是休闲娱乐为主的。我有时候也会去溜达溜达。

洗澡是件麻烦的事。冬天洗澡热水要靠热水瓶一壶一壶地提着，每天只有一张热水票，还得节约着用。浴室里没有热水，大冬天也只有冷水。所以，每到冬天就只能借助一两瓶的热水，匆匆洗个澡。夏天就好了，打开开关，水从莲蓬头飘然而下，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痛快。晚饭过后，就到教室上晚自修，也可以进入阅览室看书。有时候，身体不好，也可以请假在寝室里休息。这时候，我们敬爱的高老师就会巡查过来，问问到底是啥原因？身体有啥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病。有时候，其实也没啥病，就是因为偷懒，贪图舒服，就躺在床上看书。每次，高老师巡查的时候，要是装病，总有一种负罪感，对不起高老师的信任，这可是一位像母亲一样的小老太太。要是其他老师来巡查就不那么可以骗了，也有同学装病被揪出来的，乖乖地到教室上夜自修。

我们是12个人的一个大寝室，睡的就是俗称的“白鸽笼”，分上下两层，没有床垫，只有铺板，所以，每次从家里回来，睡到这硬板上，还是需要有个适应过程，要不这个尾椎骨会被挤着得生疼生疼的。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就把被子垫到下面，这样睡着才软和些。

寝室也没有卫生间，更没有厕所。

这样的集体生活过了三年，虽然简朴，但是还是比较有意思的。因为，上下铺的兄弟相互关照着，这样的生活倒是一点也不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