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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访异人记
是县临江,中有小岛,上环群山。传曰山有异人,蓬发披面,麻草覆身,呜呜啾啾,不通言语,进山者偶见之,大骇,以为野人,吾遂得问。性好涉险,及进山寻异,行远天晦,始见林深处微露檐角,似山野人家,欣喜前驱。砖屋一间,方一丈余,样式无奇。推门径入,昏暗无人,取灯探照,几案吹尘。
案上有纸一摞,拭而观之,颇有意趣,日期所注,皆数年前作也。彻夜通览,初两三年,文辞激昂,笔力遒刚,亦诗亦文,尽言归隐;后四五年,间有文字,横平竖直,言语清淡,重理寡情;再其后其字如符,信笔涂抹,不识其意,然纸卷脆黄,盖十余年前所为也。
吾舍而叹,此间主人,盖靖节之流也。固才高傲物,大类阮籍嵇康,不容于俗,伤心遁世,缘情得隐,不复出山,后潜心于自然之道,弃言语衣冠,为侣禽友兽家树食草者也。或谓野人异人者,盖此真逸人也。
念吾数数而求于世,以才论尚不及此间逸人,逞一时之能而美致口舌之祸。其无悔乎?只恨已欲罢不能也。世人难全,而彼抽身独完,果然毅然,令吾击掌而赞。此地虽辛苦,难当桃源胜地、蓬莱仙山,而禽鸟闲声,殊愈丝竹呕哑之吵扰;山林野趣,远出狗苟蝇营之纷繁。废衣冠而侣禽兽,世人难为,而彼独坦然施行,朝见日色而起,暮与群鸟归林,啾鸣相乐,其进化乎?其退化乎?逸人于世为逝,无言亦无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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