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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的那一幕—————
——13——
大杂院的门牌改了,由原来的从南到北的顺序号改为了单双号,北侧是双号,大杂院成了8号院。现在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空地了,水泥台子都被拆掉了,碎砖一点不浪费的进了新盖的小屋的墙里。小房的屋顶和高高的住房连在一起,碎砖破瓦被水泥掩盖着,看着还是很整洁的一间间小屋拔地而起。石棉瓦的屋顶虽然冬天难于挡寒,但是屋里的炉子却可以提高温度。煤球炉子已然改成了蜂窝煤了,人们再也不用在院子里攥煤球和摊煤茧儿了。但是大门外,却又被占上了,盖起来一个挨一个堆放蜂窝煤的小棚子。院子中间老榆树的空间只剩下了自来水水池和一米多宽的过道了。
社会、时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谁也预料不到、不敢想的新时代来临了。
“石大爷,出车呀?”听那特殊的嗓音石清森就知道是住在西屋的孟慧秋,虽然不是唱戏的,嗓音却非常动听。
“是呀,他秋姨,早哇?”石清森在门道打开带着棚子的客运三轮车车锁。“得亏您把门开到了门道,我这车子才有了存放的地界儿,搁外头我还真不放心。”
“还不是您老有主意有眼光,让我把大门开到这儿,矛盾一下子迎刃而解了。您看看,从平板三轮到人力三轮,真是鸟枪换炮了。还是您有眼光,退休退休了,竟然退出了一条新的生财之道了,发大财了吧?”
“发什么财呀,自当是锻炼身体外,加混个肚儿圆。”
“您大气,想得开,这是我佩服您的地方。得,您走您的。我还要练练功。”孟慧秋虽说不唱戏,但是武旦功底还是经常练的。她组织了一个业余京剧社,每天早饭后要到公园和一帮老哥们老姐妹儿去练功、唱戏。
他推着车走出这无门的大门儿,回过头问:“我说您搞的这个票友班子够意思,多咱我也到您哪儿玩一票。”
“行呀,您正经金派铜锤,随时欢迎。不过,我们那可是玩,您可是挣钱呀,别误您的大事,您放得下?”
“还真放不下。哈哈。就冲我这一天一碗炒肝,一个大火烧外加一瓶啤酒,我也不能挂车呀。”
“您多滋润呀。回见吧您。”
车子已经到了门口,两人各奔东西了。石清森迈腿上车向大街骑去,他心想,怎么姜秋生没和他一起去?雷燕平没熬到好日子就去世了,眼下是姜秋生独自过日子。孟慧秋依然经常过去帮他干点什么,聊聊天。石清森估摸着两个人应该走到一块儿了,这小半年过去了,怎么还杵着,是不是应该给两个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他停车,退回来等着老伴出门。
辛大兰锁好门,推着一个幼儿用的小竹车,里面放着一个包袱,缓缓的向大门外走。这时北屋的徐大夫也走出来,她和他打着招呼:“早哇,徐大夫。练功呀。”
“您早,石嫂。”徐大夫一副潇洒富态的摸样,斯斯文文打着招呼。一年365天,几乎他天天都要在老榆树下练习气功,这还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老丈人传下来的。
“您还是去早市卖货,进货?”
“是呀,抓早儿。今天晚上闺女姑爷该来了,我想请您给孩子把把脉,半年多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大夫总是一副和蔼的表情:“着急抱外孙了?成吧,您叫他们来吧。您这姑娘、姑爷真不错,隔天就来一趟看您,人还勤快。”
“是呀,知足了。您练吧,我不打搅了。”辛大兰穿过狭小的院子走到大门外,一眼看见老伴等在那里,“你直愣在这儿干什么呢?”
“等你。”
“落东西啦,我给你拿去?”
“落下一句话。我刚才看见孟慧秋一个人去公园唱戏,我说你有机会把他俩的事说和说和,挑明了得了。”
“你看你这心操的,自己给儿家的事儿还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还有这闲心。”
“我就见不得人委屈着过日子。”
“喝你的炒肝去吧,我想着这事儿行不?”两个人各奔东西了。现在辛大兰的早点算是省事了,不做了,他换着样的吃早点,她也想开了,在外头也换着样的吃,这辈子还真没这么潇洒的过过这种日子。不用算计了,不用为钱发愁了。
晚上吃完饭,女儿石欣和女婿江涛来了。
石欣在医院当护士,经人介绍和江涛搞对象,半年前两人结婚了。好在住的不远,每周的二四六双日子是他们来探望的日子,顺便为他们干点活,怎么说两人也是六十岁的人了。
石欣挽着江涛的胳膊走进了大院,路过徐家的时候,又听到徐家屋内传来了吵闹声,徐姨尖利的嗓音无休止的唠叨着。听不见徐大夫的回声。两个人努努嘴,悄悄的来到了自家的门口,刚要进屋,辛大兰就迎出门:“走,咱们先串个门。”她递给江涛一瓶二锅头,“就说你送的,因为我们总是麻烦人家徐大夫。”
“她家正吵架呢。”石欣努努嘴。
“常事儿,正好去劝架,徐大夫真是受包儿,早晚得气出病来。走。”
二人只好跟着辛大兰来到了北屋的贺大夫家。在门口辛大兰就喊了一声:“徐大夫,我姑爷来了。”
屋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徐姨满脸堆笑的打开门:“江涛来了,快进来,进屋。”
“这是干嘛吗?”看着江涛手上的酒,徐大夫推让着,“拿回去,回头我和你岳父一起喝。”
“哪呀,这是专门给您的,知道您好这口儿,小意思,平日我岳母没少麻烦您,这算什么呀。”
“是呀,这是孩子的心意,平时没时间,一听说今天要拜访您,就带着酒来了,老石也有一瓶。”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来,坐。”
“对,坐吧。”贺姨接过酒,笑眯眯地说,“真是好孩子,会说话、会来事儿,还能干。”
“来,石欣,我先给你号号脉。”贺大夫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手垫。
“号脉干吗?”石兰坐下来,伸出胳膊。
“看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怀上。”
“哎呀,我们避孕呢。我婆婆正在看着她外孙,孩子刚一岁,我们必须等到孩子两岁以后送到幼儿园才能要孩子呀。”
“抓紧要吧,老大不小了。到时候你妈给你看不就行了?”贺姨劝说着。
“算啦,一间屋子半间炕的…”
下面的话辛大兰明白,她叹了口气:“嗨,早说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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