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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清森送走了章阳,看看七岁的女儿石欣依然在里屋的小床上熟睡着,他站在里屋门前看看铺底下的书,又将塑料布床单往下拉了拉,再来到门口看了看,已经看不见床下的书了,感觉踏实了。他洗了洗就躺在大床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一天一夜的审查,让他忧心忡忡,他害怕回不了家,他害怕老婆孩子没人照顾,他也害怕另一边的两个孩子生活没了保障。一旁的辛大兰看着丈夫黝黑的脸,这是风里来雨里去蹬着三轮运送粮油晒黑的。他虽然生活在有着18间客房的旅店店主的家庭,可以身不动,膀不摇的过着寓公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他生来闲不住,旅店生意交给了弟弟,他自己和妻子在天桥的市场上租了一块地,干起了炒货的买卖。
“你不怪我把房子交了吧?”他搂住了妻子。
“不是早就交了吗?没什么,这样挺好,我们靠力气吃饭,不当剥削阶级,自食其力。”她十分满意,“我真怕你跑了,只要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你想得开呀。要不怎么就把那么多首饰都当了,给你弟妹治病呀。”
“那不也是没辙吗?他家穷的,哪有治病的钱呀。我们不帮谁帮?可也是,帮了也白帮,钱也白扔了,人还是走了。首饰算什么,那都是公婆悄悄给的。我要是想不开,早死了。”她想起了悲伤的日子,眼泪顿时充满眼眶。
石清森由父母包办十八岁时就娶了一位23岁的姑娘,因为祖上留下的产业需要长子继承,家里也需要一位能干的媳妇持家。老话说,女大五,赛老母。他们位得就是娶过来一位持家的贤惠媳妇。哪想到,嫁过来之后才发现,她不是老母,是一只母老虎。公婆的身体不是很好,她暴躁的脾气,常常搅得家无宁日。石清森没办法,将旅店业务交给了弟弟,自己在天桥租了一个空地,搭起一个棚子,开始经营炒货,不为了赚钱,就图个清净。在这里他遇见了辛大兰,姑娘时期,大兰生的俊秀,为人温柔,久而久之二人私下生情,她开始帮着他卖货。
北平解放前夕,时局动荡,炒货无法经营了,他只好带着她回到了家里,娶她做了了二房。从此,辛大兰算是被推进了虎穴。她就像一个丫鬟,被大房任意的使唤。大房对石家的满腔仇恨终于有了爆发的地方了,往往只因为一点小事,她便会大发雷霆,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解放了,新政府重新进行户籍登记,带有封建色彩的石张氏的名字被命令重新起名,于是张继华成了大房的大名。终于妇女得到了解放,但是辛大兰没有得到解放,她依然像佣人一样承担着家里的所有家务,好在老公公时常安慰她,私下里给了她很多首饰。大房倒是真正解放了,护着大兰的公婆相继去世了,她开始放肆的每天吃喝玩乐、打牌、抽大烟。公婆的离世了,使她重新跌入了生活的谷底,即便是怀孕,也被强迫在冬天冰冷的外面洗衣,她终于流产了。没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了,也正赶上新社会废除一夫多妻制,石清森放弃了张继华,和辛大兰正式登记结婚。他们决定离开这个家,他继续在天桥摆摊经营炒货。辛大兰的弟媳患上了肺结核,为了照顾她和两个孩子,他们推掉了租住的大房子,搬到了这个大院,为的是照顾这一家老小。
公私合营后,他大方的献出了旅店,弟弟成了私方的经理,他则被安排到了粮食局下属的京都粮油加工厂,干起了装卸工,成了纯粹的工人阶级,这是他向往的生活。现在“文革”的潮流向他冲来,他庆幸自己早早的就交出了房产,和资本家划清了界限,他感觉到了无产阶级的光荣和踏实。
石清森从昨天就一夜没合眼,此时已经踏实的酣然大睡了。辛大兰抹了一把眼泪,为他盖好棉被,下地看了看煤球炉子,又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这才重新上床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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