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升官记

             （小说）

             杨友

老白吃过晚饭泡上茶、点上烟，屁股刚坐到沙发上手机铃声就响了。老白拿起手机，对方就像下命令似地说：“过来呀，三缺一了！”老白说：“今天到基层检查工作跑了好几个地方，实在是太累了，我想早点儿休息。对不起了，找别人吧……”

“老白你别装蒜！实话告诉你，今天可不比往日——组织部刘部长来了！”

老白说：“你又忽弄我！”

“忽弄你是龟孙子！咱俩是谁跟谁？你老白别不识抬举，反正告诉你了，来与不来你自己掂量！”

打电话的是地方税务局局长老张，经常和老白在一起打麻将。老白是教育局局长，过去是教研室主任，在中小学教研工作上颇有成就，后来被提拔为教育局长。老白当了局长后遇到了许多新问题，一时难以适应。比如喝酒、跳舞、打麻将这些当今官场的“必修课”，老白基本上都不及格。现在去上边开会或上边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玩麻将是既定项目。你一本正经不行，不然你工作上再有成绩也是老“土鳖”，上不了台面。平时一些同级的局长们也三天两头约他，要是不去玩玩人家就说他“不合群”。老白知道，这些同级局长们也不好惹，有的人可是书记、县长的“智囊”人物，跟这些人搞不好关系，以后在工作上就免不了吃碰……老白心里明白，不想玩儿也得玩儿，你不去玩儿工作上就玩儿不转！别看老白对教育工作一套一套的，但打麻将的技术却一直过不了关。他自己也感到很奇怪，其实打麻将并不复杂，条、饼、万，加上东、西、南、北风和红中、白板、发财，竖着、横着三个一组，加上一对“麻掌”就胡了，就这么简单。但是，现在玩法五花八门，花样越来越多，什么门前清、缺门儿、断幺、飘胡、小七对、豪华七对、海底捞月、岗上开、一条龙等等等等。特别是现在还实行带“混子”，四张“混子”牌万能，啥都顶，这么一来就复杂了，老白一整就乱套，每战必输，光奉献，无索取，落个好人缘儿。所以谁都愿意跟老白玩牌，每天吃过晚饭就有人给老白打电话。老白不好推辞，明知去了凶多吉少也得硬着头皮“赴汤蹈火”……老张说今天刘部长来了，刘部长是管官的官，要是不陪着玩玩那可不是输几个钱的损失了……老白就急忙对着话筒说：“老张，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嘛，我去我去，马上就到！”

老白来到老张家里时，麻将桌都摆好了。除了刘部长、老张外还有工商局长老郭。刘部长见老白来了就笑呵呵地说：“老白还挺难请哪……”

老白也跟着笑：“嘿嘿，迟到了，刘部长别见怪，多给您放几‘炮’将功补过就是了。部长您不知道，人家都说我是炮校毕业的，嘿嘿嘿……”

四个人大笑一阵后便落座开始战斗。地税局长老张和工商局长老郭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今晚上一定让刘部长玩得高兴，自己该胡的也不胡，尽量让刘部长多胡几把……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刘部长想用什么牌他俩就打什么牌。可是，偏偏刘部长今晚手气太臭，想胡牌总是看不出“叫码儿”。看出“叫码儿”的老张、老郭又不想胡牌，这样一来就让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老白得了手，连连胡牌不说，还连胡了几把“满贯”！老白的衣口袋越来越鼓，三家让他一家给“炒”了！刘部长不胡牌还不算，接二连三地给老白放大炮！老张看一眼老郭，老郭也看一眼老张，两个人会心地笑了一下，彼此都暗暗地骂老白：你这个不长眼睛的老白，今儿个算是让你逮着实惠了！老郭就揶揄老白说：“老白你过去光放炮，今儿个咋玩得这么精？”老白就很得意地笑了：“不在精不精，主要是今儿个运气好！”

刘部长的牌渐渐地有了转机，这一局牌出奇的好，还抓了两只“混子”牌，没过两圈儿就有“叫码儿”了。可是，刘部长怎么用劲摸也摸不来要胡的牌，干着急。老张和老郭一直想给刘部长放炮却又放不准，两个人仿佛比刘部长更着急。这一局老白是“大庄”，麻将局规矩是“大庄”输、赢都多一倍钱。老白一个“混子”牌没摸着，但连抓了两只用得上的脾也有“叫码儿”了——“卡”三万。坐在刘部长上位的老张抓到一只三万，本来自己用得上，但老张估计到刘部长可能胡三万，老张便故意打了出去。可是，刘部长不胡三万。而胡三万的老白却没看清，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是刘部长抓牌，抓到手里一看，又是三万。刘部长啪地打了出去：“臭牌！”老白这回看清了，把自己的牌一推：“胡了！”老张一看就愣了：“老白，我先打的也是三万你为什么不胡？”老白说：“走神儿了，没看清，我还以为你打的是二万呢……”

刘部长大笑着说：“老白你真够呛！你这一走神儿不要紧，我给你大庄放炮可要出双倍钱了！哈哈，好你个老白！”

这一个晚上老白破天荒地“炒”了三家，创了玩麻将以来的历史性记录。牌局结束后，送走了刘部长，老白也回家了。老郭却跟着老张回到屋里，两个人就说起了老白。老张说：“老白真是个二百五！四十好几的人，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狗屁不懂！”老张说：“我看他这个局长要当到头了，等着瞧吧！”

时隔不久，刘部长升任主管干部的县委副书记。这年正好县里举行政府班子换届选举，出人意料的是老白竟被选为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

有一天晚上，老张和老郭到老白家里串门，一来向老白表示祝贺，二来叙叙友情，请白县长以后多关照。老白说：“我能当上副县长，还不是你们俩帮了大忙啊……”听老白这么一说，老张和老郭都懵了：“我们俩能帮什么忙？”老白呵呵地笑了，然后便把他之所以被选为副县长的前因后果对老张和老郭讲了。　　

原来老白被内定为本届政府副县长“候选人”是原来的组织部长、现在的县委副书记老刘力荐的！当时老白自己也深感莫名其妙，他跟刘书记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刘书记为什么看中了他？选举过后，刘书记才把真实情况对老白讲了。刘书记说：“老白，你还记得我们在老张家里玩麻将的事吧？其实那些天我觉得太累了，不过是想放松放松。可是，在麻将桌上我看出老张和老郭‘别有用心’，他俩有意讨好我，想让我玩得高兴，多赢钱把衣兜装满……而你老白却不明白他俩的猫腻儿，而且还把我给赢惨了——你这个人好就好在这儿，干什么事都认真，不虚伪，不谄媚，就凭这一点你肯定能当个好官儿，所以我就在常委会上力荐你做为副县长人选……”

老张和老郭听了非常惊讶，心里也不知是个啥滋味儿。本来那天晚上玩麻将他俩都想在组织部长那里“投资”，为自已升官做铺垫，没承想竟让老白歪打正着拣了这么大的便宜！老张打个唉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郭愤愤地哼哼两声说：“老张你还跩文呢？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刘部长这样考察干部，人走时运马走膘，老白这叫瞎子拣马蹬——套到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