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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暴露自己,惹火烧身,我在后面透露内情时,一律用垬国来代称这个非洲国家,用魔祖来代称该国的开国领袖和后来的国家主席。要是用了真名的话,凭我对他的了解和依他做过的那些狠事,我可能会挣得大家对这篇文章的真实性的认可,但不用多久,你们恐怕就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了。
我同魔祖相识于国内某校园,当时他刚从非洲过来留学,我被学校安排当他的“学伴”陪读,其实就是做保姆,因为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我们这些本地学伴可以手把手地教他们,让他们更快地适应新的生活。然而半年不到,这小子就把我给甩了,自个儿找了几个异性学伴,还大言不惭地跟学校国际部的指导员说,女学伴更耐心、更细致,也让他更有融入我们当地文化的冲动。有时候在校园里偶尔遇见,看到他与漂亮的女同学有说有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发誓以后再也不正眼瞧他。没想到几个月后,快到期末考试时,这个厚脸皮又来找我,说昨天被几个流氓打了,他们今天还会在放学回宿舍的路上等他,要让他挂彩。我见他的眉头确实鼓起了一个大包,便想这可能是那些讨厌留学生的人干的,因为这些留学生在这里享有超国民待遇,比如学费全免,每月有国家发放的花不掉的生活费,每个人都住着单间,有空调,有电梯,简直像是在异国他乡度假。从这方面来说,我心里也很不爽,于是准备把他打发走,不管他的闲事,但又怕他去学校告状,毕竟在学校的系统里我仍然是他名义上的学伴,出了事,学校处罚的,肯定是我。于是,我只好黑着脸,陪他回宿舍。
留学生的宿舍楼紧靠着校园外的公园湖泊,比较安静偏僻。我俩骑着自行车刚走到“闲人免进”大牌子下的岔路口,就被三个家伙拦住了。他们一把将魔祖从车上拽了下来,二话不说就踢了他几脚。我赶忙将他们挡住,却被一个家伙乘机薅住了脖子,就听他说:“哥们,这不关你的事,这孙子敢动大哥的马子,还把她肚子搞大了,今儿个非得把他给骟了,你丫的最好别掺和!”我靠!一听这话,我知道坏了,这他妈比扇脸抢钱捅刀子还要恶劣。这已经不是个人头上什么色儿的小事了,而是民族大义和种族荣誉的大事。这小子之前不跟我说实话,想把我骗过来陪打是吧。看着他们对魔祖拳脚相加,我急中生智,知道**烦只能用大话头才能盖得住,便再次拦住他们,用京片子的口吻警告说,这个黑人是一位国际友人,在他们国家大有来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我们学校能处理的了,肯定会惊动上头,搞不好会成为一个外交事件!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见他们停止了殴打,我又说:你们几个见好就收得了,反正捶也捶了,踹也踹了,以后让他离你们的女朋友远点,要是再犯,到时候下多大的狠手都不为过。说完,我让魔祖赶紧道歉保证,那几个家伙不干,非要让魔祖下跪发誓,我好说歹说,这孙子才不情愿地半跪着咕哝了一通,也不知道他是真地在发誓,还是在暗中骂我们。那几个不知道是学生还是校外流氓的家伙又照着他的脑袋扇了几下,才骂骂咧咧、指指戳戳地离开。
这事儿让我对魔祖的印象更差了,以后只要在路上遇到他,我都绕着走。没想到这小子不但不报恩,三年后在毕业前夕又来找我,说要是不帮忙,他就死定了。这回他倒是说了实情,原来是偷图书馆一本珍藏版《孙子兵法》时被抓住了。他恬不知耻地说:“我就是忘了把它还回柜台,揣在怀里不小心带出了阅览室。”真够厚颜无耻的。我满怀着厌恶,冷冷回他:“一年级时我为帮你差点挨了一顿揍,现在你在裤子里拉稀,又想让我帮你擦干净,是吧?”这个无赖可能没完全听懂,还在那儿傻笑,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现在要毕业了,跟他好的女生都莫名其妙地躲他远远的,“我爸爸是酋长,我回去也会当酋长,家里有很多牛,我回去会给你很多钱。”我觉得他在给我画大饼,便没理他,转身就走。这丫的跟在后面,又说:“我已经跟学校解释了,我不是有意带出去的,作为外国留学生,我不了解图书馆的规定。他们说,只要有个同学写一份书面证词,他们可以不再追究。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告诉他们了。”我转过身,抡起拳头,就想给他一下子。他一边举起右手试图阻挡,一边说:“你以前跟我分享的考试作弊秘诀,还有哪位老师无能,哪位老师好色,哪位老师喜财这些八卦,我可跟谁也没说。我知道说了对你毕业不好。”我靠,敢情我当年掏心窝的话现在都成了他讹诈我的黑材料了。
毕业后的几年,我已经厌倦了单位里的勾心斗角和溜须拍马,正琢磨着辞职,准备单干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一天深夜,有人敲门,我推开一看,是个若不开灯都看不见有人的黑家伙,不认识,我以为他走错了房间,他却用中文字正腔圆地问:“你是某某某吗?”我有些懵逼,他乘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直到我关好门,他又看了看十四层楼高的窗外,然后重新拉上窗帘,说:“我是魔祖派来的特命全权大使,这是他委托我向您转交的垬国总顾问任命书。”我知道魔祖这个人,还从来没听说过垬国这么一个国家,正犹豫沉吟着呢,来人解释说,魔祖回国后,组建了一支游击队,准备发动兵变推翻现政府,成立民主自由共和国“垬国”,结果被政府军打个落花流水。他觉得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孙子兵法和毛泽东理论还没有完全吃透,特意邀请我去给他当参谋,共同建立一个新国家。我一听,心想, 好嘛,这次的饼画得更邪乎。见我不信,这位特命全权大使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叠美元,接着又拿出一块金条,说这是聘礼,一旦接受,待遇还会更加优厚,如果打了胜仗乃至成功建国,我将成为国家领导人之一,即使在自己的祖国也将一跃成为政府的座上宾。
跟着这位大使去往那个非洲国家,可谓历尽千辛,他解释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全,为了掩人耳目。像偷渡一样海陆空辗转颠簸了十几天之后,终于抵达该国,并在山上一个不大的坑洞里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同学。魔祖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给我的感觉就是终于盼来了大救星。安顿好后,他带我去阅兵,散落在山上不同坑洞里的士兵大约有一百来人,个个看起来就像是矿工。当晚促膝长谈,我大致明白了他目前的处境。此前他高估了国民对独裁腐败政府的不满,以为兵变会一呼百应,结果只有自己的小部队起义,很快便被打得落花流水,即使采用东方战略在城市进行游击战,也无法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整个队伍越打越小,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只好躲在深山里,只有在夜里才偶尔下去抢些粮食和生活用品。我有些后悔跑这么远来当什么总顾问,这简直就是来送命,但我还是给他出了一些主意,告诉他,打游击当然可行,但必须全面地多方位地进行综合的长期斗争,处理好文与武、虚与实、内与外的关系。要想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必须四处散发传单和大力发展民主电台,揭露政府的腐败邪恶,同时不断地骚扰国家军队,占领一些偏远地区的警察署和军营,这是文与武的结合。虚与实就是给农民和小市民画大饼,向他们许诺,一旦推翻现政府,就分发土地房屋,取消苛捐杂税,实行民主选举,同时把抢来的粮食和财物适当地分配一些给占领区的民众,把土地从酋长手里没收归公,再分发给农民,鼓励他们积极生产,解决游击队的粮食问题。更重要的,是既要大力发展政府部门和军队的内线,获得各种情报,又要派出代表去游说对我们现政府不满的几个国家,向他们许诺一些利益,来获取他们的各种支持,这样的话,即使最后失败了,也有可以逃亡的后路。魔祖听着,不住地点头,到最后甚至眼含泪光,仿佛洞外的晨曦就是胜利的曙光。我自告奋勇,装扮成商人回到祖国进行游说。
一个多月后,再次辗转回到山洞,我向魔祖通报了秘密会谈的结果:“他们对你送女儿去当媳妇的建议不感兴趣,让你儿子去长期读书,他们倒是未置可否。”魔祖想了一会儿,说:“看来他们不喜欢联姻,更想要人质。”我纠正说:“他们更想要的是东北的优质港口,乃至整个东北省份,反正那里也不是你的老家,我们可以考虑。作为回报,我们会得到武器弹药还有人员培训。”魔祖点了点头,“嗯,你们好像有个成语叫壮士断。。。断。。。”我刚想说“断腕”,他已经凑近了我的耳朵,小声地问:“你找到冰冰了吗?”我摇了摇头。“嗯,上次给你送去任命书的特使也没找到她。难道她真的不要我了?”
有了充足且强大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战斗队员,我们的根据地扩大了好几倍,魔祖和几个高级领导人也搬到了舒适而且隐蔽的房间里,再也不用窝在山上的坑洞忍受蚊虫的叮咬和毒蛇的骚扰了。他每天都在思考着什么时候可以去攻打城市,至少占领一个都市,以便壮大影响,获得更多的国际认同和支持,而我一直在试图打消他冒进的念头,告诉他,虽然我们有高级内线,对政府军的动向了若指掌,但出于两个原因,我们还不能改变游击战略,过早地进行正面对抗。第一,我们没有远程火力来扫清对方的大炮,一旦暴露位置,我们还没有接敌就会成为炮灰;第二,即使我们能挺过政府军的强大火力并蚕食远多于我们的敌军,从最好的结果来说,也至多是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那时候,一直对我们的矿产垂涎欲滴的邻国就会乘机入侵,将政府军连同我们一起消灭干净。“你知道我们另一个成语吗?叫河蚌相争,渔翁得利。”魔祖如梦初醒,瞪着两只圆眼说:“怪不得邻国一直说要帮我们,却什么也没做。”“我们还有一个成语叫口惠而实不至,说的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最好的策略是借用别人的手来削弱和消灭政府军,而自己却不费一兵一卒,同时还能暗中壮大自己。我们可以派一个隐藏在政府军的士兵向邻国军队开枪,最好打死几个,挑动两国开战。如今邻国大兵压境,就差有人点火了。”魔祖像个印度人一样摇着头:“根据内线情报,政府军现在只把我们当作敌人,他们退守边境十几公里,严厉禁止任何国民或士兵靠近边境,就是为了防止与邻国发生冲突,更不要说开枪了。”
两周后,邻国同我们的政府军开战的消息传来时,魔祖看见我在微笑,便又瞪起圆眼,问:“你派人潜入边境开了枪?”我学着印度人摇了摇头:“政府军不敢开枪,不代表邻国士兵不可以代替他们开枪?”“你是说邻国士兵假装成我们的政府军朝他们自己军队开枪?这个士兵也是我们的人?”因为肤色较深,魔祖不安时很少露出焦虑神色,但现在却露了出来,我安慰说:“即使邻国将领发现了是自己人开的枪,他们也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巴不得有个借口出兵,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后是某一个大国,不可能再指望做一个旁观的渔翁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我们掌权之前赶紧占领一些领土和矿井。”我的话加深了他不安的神色,他又问:“邻国是怎么知道我们与某大国的秘密交易的?”我学着欧洲人耸了耸肩,又再次学着印度人摇了摇头,走出了他的房间。
随着紧张局势升级和战火日趋激烈,政府军开始大批地往东部边境调动,魔祖又开始头脑发热,在军事会议上鼓吹乘着空虚从西北往东推进,绞杀和收编留在后方防范我们的部队。我发表了不同的意见,提出此时不但不能攻击政府军,还要做足文章为他们助威加油,发布通告,暂停内战,一致对外,将侵略者赶出国门。看着众将领不解的神情,我解释说,如果我们从背后捅刀子,将会使我们失去道德制高点,陷入不利的舆论泥沼里,以后很难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和拥护,而且会逼迫政府割地求和,然后调转枪头绞杀我们。我们大肆宣传同仇敌忾,不止是为了夺取民心,更是要让政府降低对我们的提防,没有后顾之忧地投入所有兵力去对付外敌。我们发表声明团结一致,并不是说我们就真的会出钱出力,我们要做的,只是一边高喊民族大义,以抵抗侵略的正当理由征召想要为国效力的青年,大肆扩张,另一边看着他们厮杀,等到政府军被侵略者打得遍体鳞伤、苟延残喘时,我们就可以发动全面进攻了。这叫坐山观虎斗,又叫下山摘桃子。
战争进行到第八年时,侵略者的颓势已经日渐明朗,我让魔祖以垬国主席的身份给我的祖国政府发了一封密件,邀请他们赶紧派兵,来帮助我们歼灭占领了东北的侵略者。这招棋一箭三雕,既让我们的幕后支持者有了占领东北和港口的理由,免得以后让我们骑虎难下或者落下卖国的骂名,又可以在邻国军队撤出后借他们之手继续牵制政府军,同时,我们可以更加方便地得到他们的军事援助。以后的局势发展就顺理成章了,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往前推进,全面内战打响后,我们只用了四年就把政府军消灭殆尽,剩下的一些残兵败将只好逃往海上的孤岛。
建国大典开完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去魔祖的宫殿向他告辞。魔祖指了指他身边的躺椅,让我坐下。“你是在想你们的那个什么成语吗?叫什么兔子死了,猎狗就可以煮着吃了?”他自个儿忽然笑出了声,“你放心,我不吃狗肉,它们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对身边的所有人对充满了怀疑,那你就是个例外,毕竟我们同学多年,而且你不是我们种族的人,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完,他歪斜着身子靠向我,像小孩子说悄悄话一样对着我的耳朵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的所有宣传资料和党的史料里都说我是我们党的创始人,是我们伟大事业的奠基者,这是个谎言。”他看我没有反应,轻声笑了,“创立者另有其人,在党成立几年后,秘密召开了第一届党代会,我去参加了,只不过在那次会上,我是个刚留学回国的无名小卒,没有被邀请发言,也根本插不上嘴。没想到这反倒救了我的命。可能是有人告密,或者走漏了风声,会开到一半,警察忽然冲进来抓人,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乘机溜进了厕所,过了好久,等外面没有了声音,我才假装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说:怎么,人都走了?哈哈哈,这是我在第一次党代会上说的唯一一句话,而且没有人听。”我知道,既然被他信任得悉了他的天大秘密,那就必须表示点什么,便也学他那样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么你当初留学让我帮忙时,说自己是酋长的儿子,将来会当酋长,那肯定也不是真的喽?”“不不不,那不全是!”魔祖赶忙正色纠正:“你看我现在成了垬国的主席,那不就是最大的酋长嘛!”接着他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我一直在思考这些年来你的建议和谋略,我发现,它们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欺骗!欺骗政府,欺骗友邦,欺骗民众,甚至欺骗自己的亲信,而且欺骗得非常诚恳和逼真。内战前,你让我在与政府谈判时,喊当时的总统万岁;内战爆发后,为了得到某国的援助,你又让我喊该国的总书记万岁;为了获得民众的支持,你让我喊人民万岁,并向他们许诺,建国后,分发土地和房产,实现民主和自由。”我忽然感到坐着有些不自在,便站了起来,假装踱步,说:“对于轻飘的大脑来说,真相往往过于沉重,他们宁愿接受早已习惯的谎言。所以那也是存在的合理性决定了手段的迫不得已。欺骗是成功的必要手段,如果当初不撒谎,我们是不会打败政府军夺取政权的。欺骗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关键是要把谎撒得真实,比如你杀了一个人的父母,而他却把你当作他的亲爹亲娘,或者他们因为你剥夺了一切而穷得叮当响,却对你施舍的一片面包感激涕零。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曾说,如果撒谎,就撒弥天大谎。因为弥天大谎往往具有某种可信的魔力。而且,民众在大谎和小谎之间更容易成为前者的俘虏。”
“在这方面,我还要向你学习。”魔祖也站了起来,握住我的手,“共和国刚刚成立,一切百废待兴。我希望你能继续辅佐我,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能帮我稳固政权。”我怕他握着不放,便抽回手,重新坐到座位上,问他:“主席大权在握,难道还担心有人篡位?”魔祖也跟着坐了下来,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确实,国内现在矛盾重重,但我知道,魔祖真正关心的是他手中的权力会不会被人夺走,基于刚才的对话,他好像已经有了主意,便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对策是什么,也许可以帮你参考参考。”“嗯,虽然问题多多,但我们还是要抓住两个要点:一是继续大力宣传我的思想,让党中央和所有国民都紧紧围绕在我的周围。宣传是精神的军队,在和平时期比武装部队要更加有力有效。二是紧紧抓住农民和工人,他们占据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九十多,只要他们拥护,就可以江山永固。”经过这么多年的学习和磨练,我觉得魔祖已经从留学时的流氓无赖蜕变成了城府颇深的领袖,便追问道:“魔主席果然英明,那你将如何抓住农民和工人的心呢?”
一个月后,一场样板戏开始在全国各地轰轰烈烈地表演开来,戏名叫“白发女”,讲的是拥有土地的酋长如何残酷剥削农民并霸占民女的故事,剧情有名有姓,非常地逼真煽情,任何看过的人都会对酋长的恶行咬牙切齿,都知道如今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国内的剥削阶级,英明领袖魔主席将带领我们把这些地主恶霸打倒在地,斩草除根,农民们从此将有自己的土地,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有了群情激愤的民意,接下来打酋长分田地的运动便如火如荼地发展到了每一个部落。我知道,这些部落里的农民和城市里的工人在获得田地和财产后,一定会起早贪黑地大干特干,同当年给酋长或资本家打工时相比,他们并没有变得轻松,但成了国家的主人这种自豪感将使他们工作得非常愉悦,这将极大地促进新生共和国的经济发展,在短时间内改变一穷二白的落后面貌。但魔祖的下一招很快就会落下棋盘,推广“农村合作社”将会成为新的全民运动,这是为了防止在土地私有化后产生新的剥削阶级,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享受轻松的工作和富裕的生活,因为私有化会导致年老体弱和人口稀少的家庭成为社会的弱势群体,有的家庭吃不完浪费了,有的家庭却吃不饱有上顿没下顿。实行农村合作社或公社后,所有人都可以敞开肚皮吃饱喝好。实质上,这场运动是在把酋长们的土地分给农民后,再从农民手中收归国有,党成了最后的主人和赢家,把所有的财产都收进囊中,这对保障党的权力至关重要。如果这只是纯粹的经济改革,那我们就有点小看魔祖的招术了,它还隐藏着一步铲除政治隐患的妙棋。
随着公社的推广,镇压反革命运动也进行得轰轰烈烈。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和中央领导都成了打倒的对象,有的是因为历史问题,比如在内战前不坚决执行中央战略方针,在前线同侵略者进行真刀真枪的战斗,虽然杀死了几千敌军,但也过早地暴露了我军实力,既让政府军再次加强了对我们的提防,也把我们变成了侵略者的敌人;还有的是现实问题,同中央的大政方针唱反调,或执行得不彻底,不想把土地分给农民,不想建立合作社,目的就是破坏革命,不想让工人农民成为国家的主人。一天深夜,我正躺在床上,心里默数着有多少熟识的高级干部和将领被抓了,忽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我拉开窗帘的一角,夜色里并没有人。躺到床上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猛地打开门,黑咕隆咚的夜色里站着一个黑衣黑裤的黑女人,她闪身进屋,立刻跪了下来,我这才认出来她是国家副主席依代目的老婆,就听她开始哭诉老公整天被批斗已经没有了人样,在监狱里也得不到救治,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死了。她求我去跟魔祖说情,准许依代目在监狱外就医,等医好后恢复了身体,再接受批斗不迟。我没有吭声,担心为反革命说话会让自己也成为反革命。依代目老婆见我不说话,就抱住我的腿,说当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希望看在过去恩情上,去跟魔主席说明依代目的非人处境。依代目确实救过我的命,那是在解放战争开打不久,政府军的飞机在我的住处附近投下一枚炸弹,引燃了我的卧室,依代目带领着他的士兵冲进火海,把我背了出来。
反革命运动开展以来,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同魔祖见面了。第二天,贴身卫兵把我带进宫殿时,他正在游泳。爬上来后,他裹着浴巾,笑着问:“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也成了批斗的对象?”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告诉他,不是我,是依代目。“哦,他,那个老狐狸。”魔祖点上一支进口的香烟,吸了一口,说,“既然是群众在批斗他,我们可不好与人民为敌呀。”我说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欠他一个人情,希望魔主席能写个条子,以免他死在监狱里或者呼出最后一口气时还在接受批斗。魔祖又抽了几口烟,说:“我知道他救过你的命,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不受波及。有一个笑话,说有个男人回到家,看见自己的小狗正在撕咬一只兔子。他吓坏了,认出来这只被咬死的兔子是邻居家的心爱宠物。从狗狗嘴里夺下兔子后,他把它的尸体清洗干净,梳好毛发,偷偷地放回了邻居家后院的兔子笼里,作出自然死亡的假象。几个小时后,他看见邻居家的门口来了好几辆警车。他有些做贼心虚,便走过去假装关心,其实是打听究竟。邻居说,她的宠物兔彼得今天早晨死了,她把它埋在了后花园里。刚才回到家,发现有个变态把它挖了出来,清理干净又放回了笼子。”我替他倒掉烟灰,说,“谢谢你的笑话,那我就不去挖死掉的兔子了,我可不想让警察找上我的家门。”
“这就对了。“魔祖点上第二根烟,向水池吐着烟雾,:“我其实还有第二个秘密没有告诉你或任何人。我其实是两个人!每当有人不听话或者反对我时,我身体里的某个机关就会被触发,第二个我就会跳出来,想要杀人。”“你是说你有双重人格?”我有些心虚,假装关心地问。“那都是心理学家唬人的术语,我知道这第二个我是真实的,真的会对任何敢说不甚至不顺从的人下狠手。我控制不了他,我猜这个脾气暴躁、反复无常的家伙恰好与我共享这个肉身,有时候他做主,有时候我做主,我们轮流坐庄,只不过别人看不出来罢了。”“我们确实看不出来,因为在我们的意识里,你总是对的,原来你们两个不只是轮流坐庄,而且互相捍卫,以便保证你们总是对的。我很好奇,那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理论到底是谁的思想呢?”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我们两个的共同思想!”说完,他大笑起来,把烟灰弹得到处都是,很快又板起了面孔:“我想了一下你几年前的辞职请求,觉得现在或许是个好时机。”我站起身,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他指了指椅子,让我重新坐下,“前些天我读了几本关于你们国家历史的禁书,才知道当初留学时在课堂上学的历史都是编造的。我很喜欢这些禁书,还让秘书再去多找一些,因为它们才记载着东方美食好吃的黑暗料理,我学到了很多,甚至联想到你这个国师的很多建议,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也担心有人会写一本类似的禁书,透露我们垬国的秘密,你说呢?”
我看他正紧盯着我,便迎着他的目光说:“不会的!我们的精神军队强大无比,无论是谁到了无论什么地方,都将继续接受它的暗中指挥!”
魔祖笑了,向我挥了挥手。我知道他很满意,相比于手握武器的武装部队,他更自豪的是这个国家的精神军队,因为前者除了自己,也被其他一些人心叵测的将军们掌控着,而精神军队的领袖只有他一人,况且它的影响力和威慑力就像力场一样无影无形却遍及寰宇,它深入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潜伏于臣民脑中的每一根神经,它的收益也如同其思想著作的版税一样只为他一人所得。随着他的手势,我赶紧倒退着溜出了他的宫殿,我担心他的另一半会随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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