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青色旗袍(下):岱青色旗袍 - 小说阅读网-原创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连载 - 文学博客网 - 原创网络文学网站,免费小说阅读网

岱青色旗袍
岱青色旗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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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从店里传来。秋素自里屋走出,一身烟青色旗袍袅袅的走向那群不速之客。

  “秋夙小姐,例行检查,多有得罪。”为首的军官看似恭敬,他身后的人,却自他开口前便开始乱翻乱找。

  “无妨,不过我这儿还有几位太太们定制的旗袍。指定的布料,金贵着呢。查便罢,仔细着些,毕竟谁也负不起这责。是吧?”翻找的动静小了些,胡乱破坏的土匪收敛着天性。

  “军爷不如坐下喝些水,这么热的天,也是辛苦了。”秋夙笑着,表情像是一张定了型的面具,任谁也不能从如花笑颜中窥得分毫不妥思绪。为首的军官坐下,背后翻找的闹剧仍未停歇。

  “秋小姐可认识秋岚?”军官紧盯着秋夙。

  “听着耳熟。”秋夙倒茶的动作分毫未停,悠悠答到。秋夙将茶递给军官,军官仍紧盯着她。“军爷这是希望秋夙知晓?”秋夙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军官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前些年是个蛮有名的歌女,可惜通了共。秋小姐,与她名字相仿,倒是我误会了。”

  秋夙笑意未减:“这可不好乱说,这么大的罪名,秋夙可担待不起。军爷莫拿秋夙逗乐了。”

  “报告!没有搜到!”“就说是误会嘛,秋夙小姐可是太太们的座上宾,得罪了。”军官们来得快撤得也快,徒留了凌乱的布料和颤抖的木门。穿着正红色旗袍的假人,在刚刚的兵荒马乱中微微倾倒,面朝上的倒在墙上。

  秋夙镇定地关上木门,麻木地穿过被洗劫过般的店面,关上四周的窗,拉上窗帘。进入里屋,她打开里屋的衣柜,拨开衣柜里一排排得的紧凑的旗袍。旗袍后,是毫无遮掩的小空间,摆着数十个穿着旗袍的假人。其中有件岱青色琵琶领旗袍,系着莹白色的盘扣。细看,能隐约窥见衣摆上岱青色丝线绣出的连绵山脉。秋夙久久伫立。

  “可惜,通了共。”军官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响。伴着她时常以为只是一场噩梦的画面。那的确是个噩梦,发生在一年前:穿着军装的狗,敲着小巷深处的一扇门,穿着岱青色琵琶领旗袍的女人,打开了门,笑着与它们周旋。片刻后,它们进了屋,然后不知枪声自何起,岱青色旗袍染上了猩红的血。女人脸上却仍挂着笑,温柔,期待,都蕴在那最后的微笑里,笑容渐渐模糊在水雾中。躲在对面天台放哨的秋夙,已分不清是泪是雨。她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拨出过示警的电话。但那场噩梦中只有秋岚孤零零地倒在雨幕里,屋内还有袅袅的数杯清茶烟起,彰显着会议桌旁曾有人来过。

  秋夙闭上了眼,但女人倒下的画面和那个倒下的假人仍在她脑海里不断交织出现。

  秋夙猛地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穿着岱青色旗袍的假人。它的肚子里装着搜查的军官想要的东西——秋夙从那个秋岚保护的屋子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雨夜里,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地“拿”出来的电报机。那个雨夜里秋岚用一条命换了屋里开会的数十人的平安。而在那个雨夜后,秋夙代替姐姐做着她未完成的事。

  1949年。

  直至今日,秋素也未曾入党,但始终游走在敌军高层之间,忠实地发送她探得的情报。就像她不知道的许多年,秋岚做的一样。也许是秋岚的保佑,也许是古树的祝福,秋素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次次触犯红线,却也平安地活了下来。等到了姐姐没能等到的解放,等来了黎明。

  10月1日发生了两件重大的事,对秋夙来说,一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二是四年后,她再次回到了古树下,虔诚地摘下了秋岚曾挂上的铃铛。铃铛被密不透风的封起,直到秋夙打开它,里面封存的一切才见了天日。铃铛里是两张纸条与一把钥匙。一张写着:败亦死,成功亦死,愿死在成功下,见万丈光芒,破天穹。一张写着数字和鬼画符般的符号,秋夙尝试用秋岚曾教过的方式解读,得到了一个地址。秋夙寻址而去,从竹下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锁被铃铛里的钥匙打开,里面是一件双圆领岱青色旗袍和两封信。节选如下:

一、不孝女敬上

女不孝,上未尽颐养尊亲之责,下未达传承明家之任.违尊亲之愿景,未告知而私离。虽此,而女不悔......
国危,家亦亡,无国则无家。余自幼承严君及先生之教诲,阅圣贤之经典。虽无“以天下为己任”之大义无畏,而见国难,置身事外,吾难为之......
此去必经年,唯凶多吉少,归期恐无途。令高堂心忧,儿之过也。但若身陷难换光一隙,儿亦不悔也。愿高堂明儿之志,于悲痛惦念之际,当以儿为傲。
此致。                                                       不孝女
                                                     明曦绝笔                                                     1937.11.01

二、秋夙亲启

  汝见信时,我应已不在人世。若有可能,望汝将前信代为转达。我未曾告汝。我本是闺阁小姐,怎奈国难当头,不得以弃家而出。本名明曦,家原在南京,后内迁西安。此时在何处,不得而知,若实难寻,也不必勉强……

  你我相识时,我已化名秋岚。实为多事之秋,迷雾纵横,前路未知之意。但我从未怀疑前方有光明。汝见信时,许光明以至,密封的铃铛,也已见得天日。我为汝取名秋夙,夙意为晨,晨间黎明至。愿汝可见黎明,浴于光下……

  不必为我死而神伤。若我一人之死而祭苍穹,从而祈得一丝光亮,则死亦得其所。不必为我不值,奋不顾身追逐过光明的人,不在乎是否真的亲眼见过光亮……

  汝可曾疑惑,我为何惯将戴青做岱青?岱指山岳,我素喜中华河山。只惜无幸游历。倘汝有机会,可愿替我去游历山河,代我见晨曦的光……

  愿汝可见和平岁月,享锦绣年华。

此致。
                                                       秋岚

  秋夙的泪不知何时始,山间的风拂过,带着秋岚期盼的黎明的气息,拭着秋夙的泪。浅浅的泪痕仍挂在脸上。除了风,谁也不知道秋夙在那待了多久,但当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眼中时,身上似乎多了些肆意与洒脱。像一株在阳光下肆意伸展的玫瑰。

  次日,秋夙前往了西安,循着唏留下的地址,找到了明家。将那件岱青色旗袍和信亲手交给了满是白发的明父明母。

  一周后的葬礼,秋夙没有出席,她只远远的看着那个灵堂。就像两年前,隔着雨幕看着秋岚倒下一样。她知道灵堂里下葬的是明家大小姐,送葬的是亲友。而秋岚葬在了那个雨夜,解放光芒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送葬人,她葬在每一个她为之努力的人的心里,哪怕人们并没意识到。秋夙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再次出来,直到阳光挥洒在灵堂的白绫上,直到伞上的雨已蒸发在金色的光辉下。秋夙最后向灵堂看了一眼。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看不清面容,但应该和唏珍藏的那张照片一样,天真烂漫。秋夙转身,素白的伞和岱青色旗袍消失在了街头。

  自此以后,无人再见过秋夙,只有山间的阳光不时发出感叹:又见到了那身岱青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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