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夏天的冷焰》
(2009.5~7)
<一件表面光滑的事情>
夏日中有一件事情
我要向你娓娓道来
我是在梦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之后
爱上她的
然后我吃着一碗滚烫的面条
看冬天的泪落进去
停下来
想起去年里所有养育我的粮食
我是在窗头看着夏天的尽头时
看到月光中游来了一只青玉的水蛭
吸干我的血
在游回月亮的路上
变得比地球还要重
其实
我是正在告诉星星和你
注定要忍受我一个夏天的
轻言轻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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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瓷>
或者我还是穿上红色的衬衫
在今晚练习再见的手势
告别后的电线杆
倒插在夜的泥土
你回来的日子
我将会牵上绿色的绵羊
在运动场的门口
等你
然而今晚我还是需要
彻底的安静
因此
我欢迎一切红色的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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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落>
茶碱只会苦透
雌性的手指
喝过一碗水之后
你就要学会
把土地的凹面平静端起
将佛经念诵进
汗腺里面
等你再次寒冷
风雨交加的时侯
分泌些花粉
让蜜蜂赶来修补
平坦温暖的一群房子
在我面前集合
而你却告诉我
我们已经搬进了
更加宽敞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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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
五月底冰片似的柳絮遮蔽着你
转危为安
汽车轮子和少女浮动的舞鞋
没有太多的区别
都只能在舞会之后
激起我的回忆
唯一不同的是
在汽车轮子向我驶来时
我还在确认它的表面
是否沾有任何谷物的体味儿
突然
你像鸵鸟一样推开了我
生命中左端的螺栓已经松动
然而 我是如此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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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和女孩儿>
你像紫丁香开放在
容易着凉的空气里
我像一串发黑的字符
从左向右倾斜
路灯若想照亮今夜
他首先要学着
照亮自己
月亮已经燃烧到
下垂的根部
你抬起眼睛
让她延续
没有花朵的开放
也许只有哪一天
当我葬在你花丛之下
你才会接受
我全部的爱语
就像第一个人用植物
遮蔽了下体之后
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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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尽头>
搅拌好这堆硫磺
就剩下等待一个潮湿的下午
把这一团团金色的流火
分发圣餐似的
扔进一家家萎缩的窗口
蜗牛顺着叶脉游动
正在经历繁盛的时期
壳上失语的漩涡
在碧绿的海上
传播
我在梦中
坐着一只葫芦
漂洋过海
然而我已决定将
所有搅拌好的硫磺
塞进葫芦
再把它扔入
一团团萎缩的火苗
梦的最可恨之处
在于她从未被传染过
海的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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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雨从下午落进黑夜
雨水
节制着万物
笑出谜底
雨
本来并不钟爱
学会发芽的东西
像我
并不钟爱爱情
不在雨里废弃的工厂旁
发出陈旧的乡音
漏空的沙袋
养育和包容一只拳头的主人
我火柴的飞船
顶着火红帽子
为首批接受黑暗的
东方服务
一句恰如其分的漂亮话
如一遍大悲咒
普度众生
男性声音中
那把黑伞
带着过季的微笑
轻轻地
向我走近
在一场雨后
把双脚
埋进水里
让你再也找不到
我火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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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娩的厚度>
一条毛毛虫连接着
光明和黑暗
连接着
没有鸟飞行的天空下
温度和彩焰
默默地
爬行 蠕动
惊着某个人
之后被踩死
青绿色的血液
从毛孔中渗出
流遍整个大地
如青绿色的钟声
震伤每片金属
气泡似的鼓膜
这就是草木盛开的
全部原因
像即将生育的女人
开始对生活产生
疼痛的兴趣
这就是
站在风中的你带着
刚出浴的额发
向我伸出了一只
雪白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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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
阵雨 燥热发闷的街上
我收到了神秘的礼物
每个花朵一样的女人
口含烈酒
走路的姿势
像吃了同类的玫瑰
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来琢磨
怎样雕刻一支蜡烛
把它雕进
我晦暗的礼物里
灯丝咝咝作响
沿着这座小桥
就可以到达明天过瘾的路了
然后
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向明天致敬
并抱着一条呢子大衣
觉得腿部发冷
吹不灭灯火的整整一个晚上
我用火苗一样颤抖的双手
为死去的姥爷
点上一袋烟
他肥胖的肚子
再一次遮蔽了
我瘦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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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的夏季>
太阳的夏季
纬度偏低的夏季
风从四个方向证明
球形正午
晾晒一幅美丽赝品的
前夕
我在橱窗前止步
卷起裤管
像卷起鸢尾花叶
屏住呼吸
在人潮中
捕捉一尾
光感的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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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
布满普通嗓音的城市
面色苍白的城市
人们像字母一样
从背心里把头探出
练习发声的方式
六月二十一日的花格子
布满整个北方鸟类的脚趾
六月二十一日
想到歌唱
低低唱
唱滚烫的城门
开启如插玫瑰的细腰花瓶
向两头吐出
血红的叶子
叶子里我穿着
花格布衫
歌唱城市
身体像一张
写满芳香的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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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盲>
橙色夜晚里的色盲
气温十八度中
碧绿的回忆者
那一晚
自行车载着轻巧的女孩儿
酸味儿的二胡音飘满巷口
他说 来
抱紧我
让我把硬币扔进
他透明的铁碗里
那一晚
青草作为牵连爱情的肠子
已将爱情的排泄物
交还他们自己
红色城市里的色盲
反复忍受错误的爱情和回忆
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认为
自己正将三十七度的体温
扔进人们蓝色的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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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
盐粒似的雨
落在舌尖上
唾液开始泛滥
淹没我所有的味觉
老人临终前
交给我一包罂粟籽
说是可以缓解
所有的疼痛
老人去世的消息
打断了她正挥舞着粉笔
飘在水面上的
儿子的双腿
那时
他正在西方讲述一条
关于东方的大河
但他原本说
我并不想与这段历史
扯上任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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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指甲>
尼龙布料覆盖了三个白昼
灰暗的同学们正在进行一场
关于黑夜的争论
我想置身于外
于是我从七层楼的阳台上
欣赏一个白皙的女孩儿
提起裙摆跨过积水
她光着的白嫩的小脚
像两只玉筏子
在闷热的空气中
荡来荡去
水边的野花一共八朵
我在下楼走近她之后
爱上了她
尾随的路上
我抬头用瞳光八次击中
落日的靶心
每一次我都恶毒的数着
像蜘蛛把腿依次举过头顶
女孩儿还是被跟丢了
因为我神经质的使用了
断句的步态
以便在赶上她的时候
她会欣然接受
于是
我不再置身于外
我掰断了八根恶毒的手指
用剩下的其中一根
织出一张黑网挂在天边
然后走回同学的身旁
狂笑着
用最后一根指头
指给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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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不归>
车窗外流动的风景
硬质的光一样闪烁其辞
一百三十公里长的骨钉
钉在土地的彼岸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
活着的玉米和小麦
理解高纯的的红色
可以像针线似的穿过身体
亲戚家门前的老狗
冲着我狂吠
那是这片土地给了我
最简易的拒绝
村里的人并不做谷物的梦
在交谈之中反复强调
有朝一日他们也要步入
文明繁华的城市
三年后这个风雨肆虐的夜晚
我攥着朋友从远方寄来的
一束青麦入睡
心脏变成了
停止转动的磨盘
在梦中
老家的庄稼地里
开出动人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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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洗刷每颗牙齿
像洗掉乳黄色的过去
推开门扉
如揭开一层纸
距离
只言片语的一层层阴影
转身剥落
红唇缀满的夜空
越来越成熟的
野山桃形花朵
越来越明显的灰色闪电
所有细胞流淌悲伤的烟气
十万千瓦击中后战栗的内脏
喷发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其实
我还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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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程之前和一程之后>
擦掉眼垢
开启画面
刀片插进鸡蛋
溢出今天腥味的早晨
番茄红
普鲁士蓝
从此失踪
生活叼着美丽的奶嘴
以幸福名义
匆匆脱水
三十只烟卷
铺出铁道的致命伤
家乡
等着我回去
养病 发胖
某一天发现
你只不过是
旗杆顶摔下的影子
用小便冲散血迹
管叉开的双腿
叫儿子
与此同时
我在时光的维管里
吸吮秘密
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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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
鼓面向四方吐火
炎热的夏季
我邀请自己
把击鼓的人
轰回秦岭以北
大白杨树下
拨弄七弦琴的乌鸦
铺设嫦娥步下的七级台阶
我用九颗滚烫的石头
打断嫦娥秀美的双腿
统统滚回去
我流着泪
我在左端胸骨中养育了一只
中毒的小蛇
我要安静地
在他喊热的时候
喂给他一片柑橘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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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情怀>
行动需要等到秋天
你说着
并将头发甩向另一侧
窗外的烟囱
徐徐吐出轻烟
你说秋天
整个北方就是一片叶子
晴雨分明
更不必在一千公里长的电话上
浪费一枚分 币
夏天做什么
我问
你将头发甩回这一侧
用果酱抓苍蝇
用顶破袜子的脚趾头
擦洗我们花色的扳机
你说着
忽晴忽雨的窗外
烟囱闭嘴
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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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碗大的木兰花片
塞满七月风中的孔洞
一群人爬到十层楼以上
念诵佛经
向上坠落的小马
像只木鱼儿
拖着虚线的尾巴
升起一串无限小数
十层楼以上的人群惊呼
脸的形状像一颗煮大的花生
向上坠落的痛感
密不透风
明天的宝贝儿
你将在
几层楼上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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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大道>
雨刷器砍断阵雨的路径
银杏大道上五分钟的车程
瓢虫
红黑感动染指的石头
成群飞起
夕照城楼
树顶金色的禁果历历在目
倒退间
我夹烟的手掌
如一支凋残的玫瑰
于是碧绿的小斧头在五分钟内
砍断回忆的脉络
四十迈速度
只够追上爱情的辫子
当三公里长的绳索
也套不住美梦的颈部
你甩着断落的黑发
在银杏大道上
走得比昨天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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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
一片马蹄印在另一片马蹄上
摩托车的独眼
为晨雾的孔洞
打上了明晃晃的补丁
在意外的地方
躲避意外的大雨
在干燥的剧场
晾干
沾湿的双脚
或许另外还有
一个可有可无的姑娘
在台上练习舞步
我意外的成为了
少数几个证明美的观众
揣着另一个目的
抽烟 瞌睡
当舞蹈结束
姑娘离去如一把剪刀合拢
手里蓝色的手帕
带有新鲜的齿痕
于是我们以流浪者的姿势
散场
谩骂天气
和接下来的事宜
随手关上了大门
我在雾里
是一只泡过水的蚯蚓
周身疼痛的想起了
母乳的滋味
骑上摩托车
继续修补雾的孔洞
继续囚禁
下一次意外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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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拆分>
在这个被雨水封锁的下午
想到拆分身体
首先固定肠子的一端
向前走三步
就会出现一部血淋淋的胶卷
退回去
把胃吐出来
并且保证记住食道
这最后一次的壮举
圆润的腔内可以灌满花蜜
骗以后的孩子说
这是甘甜的太阳
因此再也不需要月亮
世界失去恶毒的一端
飞速前进
紧接着深呼吸
让每片肺叶膨胀
脱落
将它们挂在朝西的窗旁
晒干成一串温馨的红辣椒
我的头颅要求用手支起
以便烂进土里也保持
思考的姿势
为避免继续行走
双腿和双脚一定要分开处理
最好是一个扔进海里
让憨直的鱼群尝尝陆地的美味
一个负责供给雪山上雏鹰的
额外零食
当我正分外愉悦的想着
同伴忽然告诉我
城外失火了
那么 现在逃跑
那么 现在
我需要带着我这些恶臭的想法
看身体各部份
重新回到同一点上
生存 运动
并相互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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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一个人
从左鼻孔到右鼻孔
透过一条红线
一个人
穿着高跟鞋
咯咯哒哒
美丽的大铃铛
一个人怀胎十月
母子都有些危险
一个人在讲故事
一个人似听非听
一个人在外过夜
为表示反对
一个人结婚
另一个人
就跟她结婚
一个人喝酒
另一个人也跟着喝酒
还是刚才那一个讲故事的人
在这家酒馆
开始给自己讲故事
讲南华真人
海子
爱新觉罗
这些世界的盗墓者
都已夭折
归根结底的是
他已经醉了
都已醉了
水晶桌上摆着的
十粒糖块
越嗑越小
水晶桌旁围坐的
十只蚜虫
缝合了今夜
外翻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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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悯的路上>
姓李的同学在今晚吃馒头大赛上
大获全胜
我们因此烧死一只巨大的蚊子来
表示庆祝
果腹的人们沉睡之后
月亮残忍的光
熨烫着洋灰小路的褶皱
女生宿舍窗台跌下的衬衫
一小团
一次晚来的痛经
星星
长有三只翅膀的大手攥紧后
飞向南边黑洞洞的山坡
月光残忍的照射睡眠中
冷风阵阵
深夜时分
饥饿的蚊子叮醒了一群人
我在床上
点燃一支烟
试图原谅世间所有
喷香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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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诺的盒子>
妮诺是在说话的时候
喜欢把绯红的脸颊与人凑到一起的
从不梳辫子的野丫头
妮诺整天抱着一个七彩的盒子
笑个不停
她死去父亲留给他的盒子里
藏着她一生的秘密
妮诺给每个人三次机会
猜对秘密的人可以得到
她家的土豆
看着大家困惑的眼神
她欢快的跑了
动作像一只
大脚的甲虫
妮诺爱上的男孩儿
要求把盒子打开看个究竟
在美丽的杏树下
妮诺第一次哭了
那一晚
妮诺缢死在杏树上
细嫩的脖颈上缠着
秀美的黑发
他脚边空无一物的盒子
张着悲伤地大嘴
在第二天的黎明里
盛满了七彩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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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
金钗淬火的光焰
飞出翠绿的屋檐
青石井中的母蛤蜊
为远方的公狐狸
怀孕眼珠
五十圈年轮抱着
五十只石榴哭泣
窗外南风点破窗纸
洞听屋内三番生育
烧瓷器的老人
已经不再烧瓷器
他在风筝断线的晚上
反复咳血
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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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
---至年华和芮
走到立交桥下
高高在上的白色光晕
缠满我的双眼
从脚跟起
我的身体
重如一罐硬 币
醉汉扶墙打我身边走过
两只蚊子分别叮进
他的拇指
我的身体
叮当乱响的两条钟摆
如午夜寂寥的车鸣
酩酊七月
一个喝醉的傻子在我面前
笨拙的走过
笑声震耳欲聋
我想
以生命中
三万三千天的名义
问候你
同是醉梦中的傻子
不如就将我们这双燥热的
缠满星光的双眼
闭上
捡起碎落的身体
像拾起银色的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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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黑夜下黑色的湖面
山南水北的
黑色光晕笼罩的黑夜
投射在黑暗的影子中
自我哀怜
诗句针刺黑夜
黑色血液的静脉流淌在
眼珠再也望不见的视野背后
前世与来生轮回的界限
那个永远也望不见的黑夜里
黑色的湖面上
盛开着一朵朵
椭圆的白莲
我坐在阴阳两分的伤口中
询问前世与来生的姓氏
眼珠的影子
灰烬般洒落在
无言的黑夜
记：此致——
我们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