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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钓翁(小说)
新安江是故乡的母亲河。蜿蜒的河水到陈家洲高岸时折成一湾半月形,这里长年静水流深。有几处铺衍开去水边莲的沙石小码头,是天然的钓鱼埸所。
夏秋之时,占一席之地,我常到码头钓点去钓鱼。
路经钓点时, 几乎每次都看到一位老人,执一根长竿,面白肉松,腰圆肚挺,寂寞端座在湾流尽头的垂柳树下,隔我们也只有十来米。
老人家,您好!我主动走上前去,南风传去我友情的招呼。
半晌,那边才回应:你好。
有鱼吗?
有鱼。
钓了吗?
钓了。
回应时,他也不正眼看我,自顾自眯缝着眼,紧盯着江心中那颗硕大的红点浮标……
有好几次了,我热情的招呼,回应就这么冷冷的几句。
这老家伙真是无趣。
其实他根本就没钓到鱼。夕阳西下时,每见他都是空篓而归,我觉得这老者也真有点意思。
阵雨后,新安江涨水的那天,我几乎连竿,拉上几条1斤左右的银光闪闪的大板鲫,挑了两条最大的,我送给老者。
归家时,就有人告诉我,老人家把我送他的那两条大板鲫鱼放生在岸上的围子里。
又一日,碰上老人恰好在围子边过,我拦住他,我的鱼呢?
你的鱼。
你把我给你的鱼放生在这围子里?
我指着围子问。
围子不大,水也很浅,边上都倾泻着白花花的生活垃圾。
我把你给我的鱼放生在这围子里。
竟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照问照答,白面肉瘩子脸,仍是一副自顾从容、万年木然的表情。
这次,真让我很生气!
往后的日子里,挨着码头的钓友老闯,还有王四,仔六,我们钓鱼时有说有笑,谁要是上了大鱼都急着放下手里的竿子,邦着拿的拿抄网,挺的挺杆子,护的护轮子,几个围在一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而对湾头上的老人,态度一致,我们都选择了“无视”!
仔六话多,看着老者就摇头、苦笑,有时还不免揶喻几句:呆老头,神经!
风传过去,垂柳树下的他仍坚守不动。
夏去秋来, 从晨至昏,长长的日子就这么寂座在岸边,没有人打扰他,也没见他开口与谁说话,真正的一樽寂寞的雕塑!
要说稍知鱼性的人都知道,湾流的尽头多是浅滩。夏秋枯水期他也看到了,水底呈现的一垒垒裸露的鹅卵石,那地方不藏鱼,也根本钓不到鱼。
他可不是呆老头哟,他是离休老干部哩。有人把他的来历告诉了我们----
早先,他原为官在大城市,官至正厅级。离休后,老伴过世了,只身一人回故乡,搬进原来生他养他的三间老瓦屋。在职时,村里人谁也不知他当了大官,出去了也没再回家一次。年少的故友年久的亲朋几十年不相往来,相逢已成佰路。
现在的他简默寡语、寂寞独行。听说他原是什么大官,村里人都怕靠近,他也自然不会搭理别人……
有鱼吗?
有鱼。
钓了吗?
钓了。
不是幻觉,我面对的是一口千年古井,回应来自幽底深处,丝丝凉意,森然可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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