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拖鞋里的距离

      走亲访友，中国人最基本的交往方式，经过一周的劳累，想着周末放松一下自己，就拿起电话，拨通了几个亲朋好友，相约晚上聚聚，聊聊天，发发牢骚。当晚我和家人驱车来到好友小区，当走进楼梯走道的时候，走道里就飘着隐约的饭菜香，来到门口敲了门，在开门的瞬间多了几分客气。“快进来！”主人笑着侧身，脚下早已摆好几双崭新的一次性拖鞋，“换鞋换鞋，刚拖的地。”弯腰、脱鞋、套上宽松的拖鞋，这一连串动作娴熟得像某种仪式，却在鞋底与地板的轻触间，悄悄拉开了生活的距离。

   记得小时候走亲访友哪里需要这般“讲究”？农户家门口诺大的场地，车辆随便停发，大小不一的凳子，门口一摆，惬意随和。聚集聊天，气氛融洽。屋里屋外、大人孩子穿鞋随意走动，谁也不会在意鞋底是否沾了尘土，没有任何拘束。而现在的商住楼里，一次性拖鞋成了标配，用完即扔，干净又省事，却也少了那份“惬意随和无拘无束的温度”。

   进门脱鞋的背后，是生活快节奏碾过的痕迹。住在商住楼的人，大多是上班族、创业者，朝九晚五的奔波里，连打扫卫生都成了挤出来的时间。进门脱鞋，与其说是讲究卫生，不如说是怕麻烦——拖一次地要耗费半小时，若客人带进来尘土，又得重新收拾，倒不如用一次性拖鞋省去后续的忙碌。他们的时间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工作、加班、处理工作后续的消息，留给亲友相聚的本就不多，连相处的细节都变得“高效化”：不用准备常用拖鞋，不用费心记住谁的尺码，一次性用品既能彰显体面，又能减少打理的精力，恰好适配快节奏下“省时省力”的需求。

   更让人唏嘘的是，鞋子互换的过程中，藏着亲朋好友关系的悄然疏远。从前走亲，是“不提前打招呼也能推门而入”的情谊，是情感好到不在乎的随意，是孩子满屋乱跑的热闹。而现在，商住楼里的拜访多要提前预约，进门换鞋的仪式感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客气。主人不会再随意拉着客人进厨房帮忙，客人也不会久坐到深夜，仿佛那层薄薄的一次性拖鞋，不仅隔开了鞋底的尘土，也隔开了心与心的亲近。大家坐在沙发上，聊着各自的工作、孩子的学业，话题停留在表面，少了从前“家长里短聊半天”的热络，起身告别时，脱下的一次性拖鞋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像是在宣告：这场相聚，也和这双拖鞋一样，用完即结，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