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打油诗

漯河市李秀亭

所谓“漫谈”就含有漫无边际的意思。说是漫无边际，其实还是有边有际的。这里主要是考究打油诗—顺口溜—的来历和写作功底与技巧。

首先肯定打油诗也是诗，而且是一种需要特殊语言功底和特殊思维方式的诗。其高雅的名字叫“俳（pái）诗”。关于打油诗的写作后面再谈。首先谈一谈“打油诗”的传说和来历。

打油诗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顺口溜”。官话称之为“快板诗”—是可以和着竹板而唱的诗歌。关于“打油”二字来历，说法不一。一说“打油”二字来于民间油坊打油时，喊的号子。古时候做油的方法，和现在大不相同。古人把芝麻之类的粮食，先用石磨磨成细渣，然后放在一个大圆筒型的器具里，上面压上厚厚的木板之类的东西，把那磨好的细渣压好之后，而后，几条大汉用大铁锤（俗称‘油锤’）使劲的在上面砸。他们一边砸，一边喊着号子，后来有人把油坊里的号子，整理出来，就是“打油时”。这种说法很不可靠，又无书可考，只能葫芦一笑了之。

其实，“打油诗”—即顺口溜—也是有来历、有讲究的。打油诗有通俗和庸俗之分。高雅的如著名作家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其实，就是用打油诗的形式写的时代小说。可以说，幽默诙谐，通俗易懂。例如讽刺性的顺口溜（当地叫‘口口溜嘴’），就十分形象生动，令人笑得前仰后合：

张得贵，真好汉，

跟着恒元舌头转。

恒元说个‘长’，

得贵说‘不短’。

恒元说个‘方’，

得贵说‘不圆’。

恒元说‘沙锅能捣蒜’，

得贵就说‘打不烂’。

恒元说‘公鸡能下蛋’，

得贵就说‘亲眼见’。

要干啥，就能干，

只要恒元嘴动弹！

庸俗的也许大家都知道吧，也就是可以给人们带来欢笑，但是令人感到庸俗，例如：

吃的棍棒轱辘锤，

肚里咚咚如打雷。

急忙就往茅厕跑，

墙上斜画一枝梅。

还有:

东屋点灯东屋亮，

西屋不点黑古董。

墙上楔橛子，

拔了是窟窿。

这些有生命力的东西，特别是后者，尽管文学史和文学刊物没有收集，但是，因为它的诙谐和幽默，却通过口碑流传，显示出了“顺口溜”强大的生命力。

后来有人考证“打油诗”是有来历的。“打油诗”之典，见于明朝杨慎《升庵诗话》卷十四，说唐人张打油写了一首咏雪诗：“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故谓诗之俚俗者为“打油诗”。《辞源》“打油诗”条认为属俳谐体诗，张打油典一出，后因以滑稽通俗为特点的诗例称打油诗。《旧诗新话》中有一篇《张打油咏雪诗》的小文，就道出了此诗的好处：

“第一句描写得何等壮阔而得神！第二句从大处收到小处，正是从小处托出大处。四顾茫茫，一白无际，只剩得古井是一个黑窟笼，越见得宇宙的一笼统了。第三句虽只平常；但第四句一个肿字，却下得绝妙。从这一个肿字，衬出上句黄狗身上的白，是肿白的；而末句白狗身上的肿，是白的肿：真能活画出满身是雪的两条狗来，这样的描写手段，实在是可佩可敬；恐怕诸位的咏雪诗，都做不到这样吧！”

打油诗不仅民间有，墨客凑，就是皇帝也乐于哼唧“打油诗”。据说，一天乾隆皇帝在宫中赏雪，一时诗兴大发，赋诗数首，仍未尽意，于是命诸内监随意联句，佳者有赏，不通的则予小罚。众内监应命，苦无诗料，商议不避俚俗，逗皇帝一笑。内监甲起句云：“黄狗身上白”。乙续道：“白狗身上肿”。乾隆听后，且笑且怒，斥曰：“俗不可耐”。丙又续道：“回头看起来”。乾隆忙催促道：“往下怎么呢？”众莫能对。忽然有一个姓丁的小太监跪地奏云：“奴婢有一句在这儿，是‘江山一笼统’。主子看好不好？”乾隆大喜。丁获赏，丙免议，甲乙受罚。可见“打油诗”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文学作品。

如何才能写好打油诗，必须具有以下条件：

一 要有丰富的生活经验：一个人只有经历多了，见识广了，就会有话可说，有事可讲。生活贫乏的人，写不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打油诗。赵树理为什么能写出《李有才板话》那样的著作，就是因为他直接参与了土地改革运动，掌握了一手材料。据说，的确有个叫李有才的人，善于用民间耳熟能详的俚语俗话，反应土地改革中的不合理现象，赵树理就借李有才说快板的形式，写出了小说《李有才板话》。例如小说中有这样的一段打油诗：　

正月二十五，打倒一只虎。

到了二十六，老虎更吃苦。

大家提意见，尾巴藏不住。

鼓冬按倒地，打个背绑兔。

家祥干映眼，恒元屙一裤。

大家哈哈笑，心里满舒服。

二 要有自然的天质：文章和诗歌，都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因为天质禀赋不同，说写出来的东道自然各异。中国就出了一个赵树理，即山药蛋派的创始人，就没有第二个如同赵树理写作风格的人。所以说，鲁迅就是鲁迅，孙犁就是孙犁，赵树理就是赵树理，张宗昌就是张宗昌……这与他们的经历和禀赋的差异，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例如曾经独掌山东军政大权的张宗昌的诗歌，可谓典型的打油诗，非常逗笑：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三 必须掌握丰富的民间俗语：人民群众的语言可以说是汉语的宝库，许许多多的民间语言让人感到不仅通俗易懂，而且，风趣有味，给人一听就懂，细想合理的感觉。要想写好打油诗，必须到民间去学习。例如：“一瓶醋不会响，半瓶醋乱咣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向有钱儿的，狗咬挎篮儿的”等，这样的民间语言掌握多了，自然就会创造出生动的书面语言。例如有人在掌握了大量的民间语言，深入了解群众生活后，联系实际写出了这样的打油诗—顺口溜：

放开肚皮吃饭，立定脚跟做人。

举头天外望望，挥手日月星辰。

四 要学会幽默诙谐的写作方法:写诗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特别是新诗，无论内容和形式，都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是，有一条可以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让人们喜闻乐见，百看不烦。要真正追求幽默诙谐，那还得文人动笔。或托讽，或自嘲，或纯幽默，也不尽为俚俗，而自成高格。今人中杨宪益、聂绀*（gàn）弩等为此道中的翘楚。其实，现实生活中，不少幽默的“段子”和手机短信发出的打油诗，都是出于文人之手，尽管我们不知道第一个编莫一打油诗的是谁，但是，从痕迹上就可以看出出自文人之手。例如讽刺莫些人的不正当喝酒风时，编出了这样的打油诗：

革命的小酒天天醉,

喝坏党风喝了坏胃。

喝得单位没经费,

喝得老婆背靠背。

还有表现腐败之风的打油诗，也就是顺口溜，写得耐人寻味：

出门老婆有交代,

喝酒定要喝蓝带，

少摸杯,多动筷,

少喝酒,多吃菜，

应付不了找人代,

实在不行就耍赖,

喝不完，往家带。

这样的打油诗，显然也是出自文人之手。

总之，要想写好打油诗，让它雅俗共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那些狠下苦功夫磨练，到群众中找鲜活的语言，才有可能写出让人捧腹大笑—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的打油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