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2-15

已有 48 次阅读2020-2-15 08:56 |个人分类:原创|系统分类:长篇连载

 二十 英子

 

    现在老大的女儿英子在大学读了四年的书回到陈庄来了。她的回来让李翠和老大非常高兴。李翠不必说,自己亲生的,就象老母鸡对待自己刚孵出来的小鸡似的。老大似乎比她还高兴。他看见自己既漂亮又有文化的女儿就把什么都忘了。这会女儿要吃他的心肝他都愿意拿出来给她吃。他觉得英子对他脸上是最光彩不过了。他知道村里的人都很羡慕他。他们一定说:瞧!英子真漂亮……我们怎么就不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来呢?虽然背后有人闲话:英子不是他亲生的。可是这只是背后的话,谁敢当面说出来呢?在村里只要孩子滚在谁家的炕头上,她就是谁家的孩子,谁也不去追究这“种籽”是真是假。在农村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再说各门另户,谁管这些闲事呢?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老大的明智之举。如果不这样,让他生一个看看,能有英子这样聪明漂亮吗?……绝对不会!……英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是比他亲生的还能够孝敬他,还能够更好地延续他家的香火……李翠之所以能够包容他,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英子也很聪明,她从来不会怀疑老大。她当然什么也不会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就是老大把她抱大、养大。他经常带着她看戏,带着她赶集,尽管生活困难,家里缺钱,每次回来都给她买好吃的。她喜欢什么玩具,只要开口.老大就给她买。英子小时候最爱骑马,老大就趴下让女儿骑在自己背上。他驮着她在炕上快跑,逗得女儿咯咯咯咯地大笑。女儿的笑声他听了比什么都快乐……后来上学他每天接送。在砖厂赚的钱全花在女儿的上学上……老大的辛苦没有白费,现在终于有了回报。英子从来没有嫌弃老大的丑。在人前、在朋友面前照样亲密地叫他、关心他、爱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早上老大去买菜见人就夸:“我的女儿回来了,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她刚回来,大学毕业了……啊啊……原来你也买菜……怎么不买些鸡蛋呢……我可要让我的英子好好补一补……念书可是个苦差事,我们的女儿都瘦了许多,那天回来我简直都不认识了,她妈一见眼圈儿都红了呢……”

    英子在国家A类大学读了四年书。她可是通过国家统一考试用自己真实的成绩被正式录取的大学生。这里面一点水份都没有。现在的大学象牛毛一样多,任何人都可以有一个大专文凭,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文凭都可以弄到手。英子不但学历真实,成绩更优秀。她学的是中文专业。她非常喜欢文学艺术,热爱自己祖国的文化。她头脑里不但装满了中国文化,还灌输了许多世界文学知识。她对文学艺术的热爱,就象喜欢吃饭一样。往脑子里填充知识,就象往肚子填充食物一样。所以四年的学习让她瘦了许多。这让李翠和老大都很心疼,好象自己女儿被人折磨了几年似的。

   在英子回来的前几天,李翠把老大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让他认真地洗了一次澡,然后每天回来都让他换上整齐的衣服。因为她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自己爸爸可怜的样子;让女儿看到自己自己爸爸可怜的样子,自然就会想她的妈妈是怎样对待她的爸爸的。李翠不想让女儿为自己和老大的感情操心。不能让女儿看出:因为爸爸长得丑妈妈就不喜欢她的爸爸,不爱她爸爸。所以,她把一切都做得比以前更好。

    英子回来的第二天,老大就计划搬出去住,被英子挡住了。英子问:“爸爸,这是为什么昵?你和妈妈睡一个炕已经很长时间了,为什么又要搬出去呢?是我嫌弃你,还是看不起你?”老大很不好意思并且慌张地说:“英子,不是的。绝对不是的!你怎么会嫌弃我呢?是我自己感到不方便,实在很不方便……”英子说:“你是我的爸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从小把我养大,我还记得你是怎样地亲我,爱我,逗我玩,现在怎么会不方便呢?我们三个人住一块不是很亲热吗?如果要搬出去住,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可是我和你们分别了年,真想和你们住一块亲热亲热哩……”英子从老大手里把被子夺了回来重新放到炕上。老大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掉下眼泪。他看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哭了起来。英子看见他哭了,便来到妈妈跟前问:“妈,这是怎么回事呢?爸爸为什么要哭?难道是我做错了吗?”只有李翠心里明白。她知道老大为什么要哭。她对女儿说:“你爸爸的泪不是伤心的泪,更不是痛苦的泪,它是被自己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所感动了的热泪,你刚才的话让他很感动。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苦没有白下,汗水没有白流,自己挣的钱没有白花。英民,你说是不是?如果是,你就别哭了。你应该高兴才对。”老大听了李翠的话立刻不哭了。他把眼泪擦干净,笑喜喜地看着她母女俩。“翠儿,你说得太好了!”老大说。“我心里很激动,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我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妻子好女儿我认为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们的家庭是世界上最美满最和睦的家庭!”李翠和英子听了都高兴起来。“英民,请你不要这样夸奖我们。”李翠说。“你也是我感到最幸福的丈夫……”英子接着说:“你也是我感到最亲爱的爸爸……那么,你就不要离开我们!”从此以后老大母女三就住在一块。这一家人显得格外和睦。就连喜生都非常羡慕。

    老大听见自己的妻子两次叫出他的名字,让他非常感动。他知道母亲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很不相称。自从他和李翠结婚以后,她从来就没有这样叫过他。这个名字只是在上学的时候用过。老师把它写在自己的作业本上,这个名字一直放了十年,村里很少有人知道。今天她忽然响响亮亮地叫起自己的名字来,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是想把自己的形象和威信在这个家庭树立起来,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他对自己媳妇这种想法很满意,由此而想到李翠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个贤良的妻子。现在如果让他和英子、李翠在村的大巷里走过,许多人会羡慕得要死,有些个别人会忌妒得要死。他们想不到老大这么一个让人看不起的人会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真不明白他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个家庭维持得这样和睦,这样团结,这样友爱……

     英子毕业从学校的大门出来进入社会,这是人生很大的转折,是她生活道路上的里程碑。刚出学校的门进入社会的门,就象一个刚刚满月的狼崽今天将要从洞里出来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想一想自己将如何在大自然界生存下去。英子也一样,她今天回到家里,回到自己的家乡,也是第一次面对现实,面对社会。今后自己将如何在社会这个大海洋里游泳,从现在开始就要锻炼。几年不见的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新陈代谢的更替,让她感到陌生而且新鲜。

    第二天早晨,她来到田间,绿油油的庄稼,硕果累累的苹果树、桃树、冬枣……灿烂的阳光,人们笑喜喜地脸蛋,象小溪一样的流水,干净的巷道,一幢幢小楼房,新鲜的空气,快乐的鸟儿,人们的欢声笑语,快乐的歌声、乐声、和人们的舞蹈……这一切都让这个刚出洞的狼崽、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感到外面世界的美丽、好奇和无限快乐。英子在大学时礼拜天也到校外去,到城里的大街公园里逛过。但城里的天地和农村不同。城里的街上车流拥堵,商场上讨价还价,菜市里吵吵闹闹,歌厅里震耳欲聋……拥挤不断的人群,尾气排放的气味,让她感觉不到生活的快乐,空气的新鲜,自然的和谐。尤其是陈庄的晚上,她看到梦姣的舞姿,听到优美的歌声、乐声,看到乡亲们快乐地笑语,青年男女欢快地跳舞,老年人在做健身运动,这些让她看得眼花缭乱。人们在香喷喷的饭桌上吃饭,吃的菜是从自己地里摘的,很新鲜。他们很少到菜店里去买。粮食是自己种的。有的人单独给自己种一块小麦,不施化肥,不喷农药,是绿色粮食。再说她又看到家乡的人又是那样的和谐、和睦、团结、友爱,就象一家人似的。这让她感到非常幸福,非常温暖。

    有一天英子回来见爸爸打了盆水,看样子是要洗脚。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村里许多人都给自己老人洗脚。这件事对社会震动很大。英子是一个大学生,她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对生活、对社会的意义,当然也会想到自己的责任。这个责任感是在陈庄这个生活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是现实生活影响着她。就象把黄瓜泡在盐水里菜味也变咸一样。她忽然挽起袖子说:“爸,你别动,今天就让我给你洗脚吧。”谁知老大听了这句话就象被蛇咬了似的,他跑了。他跑到屋里躲起来。他非常害怕英子会追到屋里来。因为自己的脚好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女儿真的进来了。她看见爸爸害怕的样子,可怜的样子,便埋怨起他来:“爸,你这是怎么啦?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没有看见咱们村许多人都在为自己的老人洗脚吗?这是我应该做的。难道我不应该这样做吗?”老大慌慌张张地说:“英子,你这个爸爸不配你这样做,我自己可以洗。你这个爸爸天生是侍候你和妈妈的人。我亲爱的女儿!你别这样,这样做是在糟蹋你、折磨你,我心疼你,我真的不忍心啊!……你爸爸现在还能动,等我老了不能动了你再给我洗……我的脚很脏,气味很臭,你快点离开吧,小心弄脏了你的手……啊!英子,你瞧我这个模样,值得你这样吗?……”英子瞪着两只眼睛看着爸爸,她心里也很难受。“谁说的?是妈妈这样说的吗?”她说着就把老大从屋里拉出来,强迫他坐在板凳上,让他把脚泡在盆里用她那双雪白的又细又嫩的手搓起来。老大坐在板凳上看着女儿执拗劲儿感动得掉下了眼泪。英子看了爸爸一眼,不由眼泪也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这会她心里想:难道一个长相很丑的爸爸就不是自己的爸爸了吗?就不配享受和别人一样的待遇了吗?她明白爸爸为什么会掉眼泪,是因他从来就没有这个奢望。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今天会享受女儿给他的幸福。爸爸的善良、厚道,让她喜欢;爸爸的自卑、自贱、自轻,让她感到伤心。那么老大心里会怎样想呢,肯定他心里比英子更复杂……

   英子本来在村里待些日子就要到城里人才市场给自己找一份刊物编辑啦,记者啦,秘书啦,办公室啦,适合于自己专业的工作。这曾经是她的理想和愿望。她对这个工作也有过美好的憧憬和远大的理想。她尤其喜欢文学艺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为时代创作出一部文学精品。可是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她不计划干以上任何一样工作。她听说大学生有当村官的,她现在非常喜欢这个工作。这个工作能让她深入到生活中去,了解社会,认识生活。有了丰富的的生活经验才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她对妈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李翠很高兴。她说:“英子,妈妈也希望你这样。这样我们母女就不分开了。我就能永远看到我的女儿了。不过,你能否当上村官还非要党头书记帮忙不可。现在我就和他商量这件事,你在家里等着,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李翠很快就来到喜生的家里,把英子的想法对他说了。谁知喜生昕了非常高兴。他说:“我正想对你说这件事呢,可又怕你们不同意。本来英子可以在城里找一份能赚大钱的工作。凭她的本事,凭她的聪明,凭她的才能,凭她的文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让她当一名村官留在农村真有点委屈。而且这个工作又苦又累,咱们受了一辈子苦,如今又把孩子拉扯进来也象咱们一样我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就没敢对你说。今天你们既然提出来了,我也很高兴。这件事你放心,我这就去县上去给英子报个名。”

    英子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第二年因为英子的文章写得很好,经过考试就顺利地被录取了。她的名额就分配在本乡。是党头为她争取的。喜生让她在玉凤的村子里当村官。玉凤见是喜生介绍的,自然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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