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人的地震情怀

热度 3已有 126 次阅读2019-8-7 21:50 |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地震, 民族精神, 记忆

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四川少年,地震,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近段时间,四川东南的宜宾频繁发生地震。一个多月以来,四川宜宾已经发生3.0级及以上地震69次。其中,3.0级至3.9级58次,4.0级至4.9级6次,5.0级至5.9级4次,6.0级至6.9级1次,最大地震为2019年6月17日四川长宁6.0级地震。也正因持续不断的地震,全国人民的目光,再一次聚焦于此。
很多人评价我们四川人,说我们不惧地震,乐观坚强。在他们的眼里,每每遭遇地震,蜀地人民不会惊慌失措,不会迷茫无助,也不会大惊小怪。人们依然自娱自乐,继续聊天,继续进食,继续闲逛:地震在四川人的眼中,影响不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的淡定行为,让无数人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有损地动山摇在纪录片中那样的恐怖行径。
然而,他们不知道,对于大地频繁颤动的四川,对于每一个土生土长的四川少年,地震,已经成为我们成长和生活血液中的一份子,是一个经常照面的旧友。大概也只有在四川,在这片48.6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才能被升华为一种娱乐的谈资,衍生出无数看似无理取闹,实则排山倒海的语段:对于大地的无情震动,我们一定要保持镇静,保持乐观,保持勇敢,积极地面对困难,迎接明天。
有的人说:这种乐观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乐观,而是对灾难的蔑视,对自我的毁灭,对旧伤痛的遗忘。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只有经历地震的人,才懂得那种感受,那种紧张的感觉。
对于地震,我们的情感异常复杂,异常混乱。它带走了成千上万同胞的生命,摧毁了数以千计的房屋,磨灭了数不胜数的昔日风景。它突如其来,无法正视,无法预测,我们只能通过大地的颤动,得知它的存在。但是,在和大自然斗争了成百上千年以后,蜀人逐渐懂得,与大自然和平相处,不畏挫折,不惧风浪。
在长年的实践中,古蜀先民总结出一些简单的技巧。早在三四千年以前,古蜀人已经能够简单识别地震断裂。四川茂县的营盘山遗址,波西遗址,沙乌都遗址,姜维城遗址,下关子遗址,这些龙门山地区的重要史前遗址,基本上均巧妙避开了龙门山3条主要断裂带。因此,它们在汶川地震中基本未受影响。龙门山地区史前先民在定居地点选址方面的科学智慧,象征着古蜀先民战胜自然灾害的决心,象征着古蜀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勇气,象征着古蜀文明的绽放与延续。正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蜀地人民,有办法把一切东西都嵌上蜀地气息,就像肆虐于世界各地的地震,在四川人的造化下,也变得与其它地方与众不同,带上了浓烈的川味。
如此高度发达的文明来自何方?古蜀国消失在历史长河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历史上,古蜀国拥有一个神秘的传说:其创建者是来自川西北的古老羌族。十年前(2009年),在对汶川县“布瓦群碉”进行文物灾后重建保护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处新石器时代遗址(距今4800年):布瓦遗址。大量陶片、石器等遗物被发现。考古专家经过初期考察判断认为:三星堆文化很可能传承于布瓦遗址文化。
三星堆所展示的古代灿烂文明,引起无数人的感慨和探讨。上千件青铜器、金器、玉石器,形式各种各样,种类较齐全。古蜀国的历史,被推到五千年以前。如前所述,处于成都平原北部的阿坝州,位于活跃的龙门山断裂带,在漫长的时空中,破坏性地震不断,在岷江峡谷造成堰塞湖的概率较大。早在公元前10年,阿坝州就有相关地质灾害记载:
《汉书·五行志》:元延三年,正月丙寅,蜀郡岷山(今阿坝州境内)崩,壅江,江水逆流三日,乃通。
其后的数千年,这片土地,自然灾害接二连三。咸康二年(公元336年),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阿坝州及其周边均有地质灾害的记载。其中,以1657年4月21日汶川地震最为突出,史料记载曰:
《清史稿·灾异志》:顺治十四年,三月朔,成都、威州、汶川地震。二十五日,西充地震,次日复震。
《四川通志·祥异》:顺治十四年,春三月朔,威州、汶川地震,有声,山倾水沸,并成都西南方皆动。
《四川省地震志》:清顺治十四年,三月三日,威(州)、茂 (州)、汶(汶川,县治今绵虒镇)等处地震有声,昼夜不间。至 三月八日,山崩地裂、江水皆沸。房屋城垣多倾,压死男女无数,并成都西南地方俱动。三月十六日至四月九日,保宁(明置,治今理县薛城,清初沿旧置)、威、茂地大震。三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西充亦震。是月,龙安府、苍溪、德阳、内江俱震。是年春,富顺、宜宾、南溪、叙南六邑(庆符、高县、兴文、长宁、筠连、珙县)亦震,凡立地上者,多倾跌不支。
龙门山频繁发生的地震,也波及到了成都平原。公元627年,公元942年,公元951年,成都均有相关记载。其中,五代十国期间,成都17年记载到11次地震,并且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以下史料均摘自《四川省地震志》:)
唐太宗贞观年初,隋益州郭下福感寺塔者,在州郭下城西本名大石......隋初有诜律师见此古迹,于上起九级木浮图,今见在焉......贞观年初,大地震动,此塔摇飏,将欲摧倒,于时郭下无数人来,忽见四神,形如塔量,各以背抵之四面,乍倚乍倾,卒以免坏。
后蜀孟昶广政元年十月,蜀地震,屋柱皆摇,三日而后止。
后蜀孟昶广政二年六月,蜀地震,汹汹有声。
后蜀孟昶广政三年五月,蜀地震。[孟]昶问大臣曰:“顷年地频震,此何祥也?”......今苦竹开花,马作人言,银枪营中井水涌出,地又数震。
后蜀孟昶广政三年十月,蜀地震,从西北来,声如暴风急雨之状。
后蜀孟昶广政五年十月,蜀地震,摧民居者百数。
后蜀孟昶广政十四年十月,蜀地震,民居摧毁者百余所。
我们可以想象,为了躲避龙门山频繁发生的自然灾害,古蜀先民(古羌族先民)不得不离开朝夕相处的故乡,南迁至山前平原。为了保护世代相传的器物,他们运用自己总结的知识,有效避开活动断层,埋藏文物,并在川西平原(指成都,德阳,绵阳一带)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传奇,抒写了古蜀文明最为灿烂的诗篇。那只飞翔在成都平原上空的太阳神鸟,象征着重生和希望,象征着绚丽的朝阳,更象征着蜀人内心的乐观与勇往。
李白《蜀道难》曾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确,四川地形复杂,多高原山地,陡峭的山峰,阻碍了古蜀先民和外界的交往。他们走出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大山,来到平原,从此很难再回去了。在成都平原的锦江边,在古蜀国的城墙上,古羌民一直思念着故乡,他们向北方最深情的凝望,便成了雕塑一般永恒的形象。或许,这就是那些青铜面具的秘密吧。
原来,蜀人自古以来就从未被地震击败,川人对于这样不断躲避和承受的宿命,早已习以为常。我们害怕,但我们不曾言败;我们担忧,但我们不曾放弃。蜀人的地震情怀,是远古时期,先民面对地震的思考与探索,是数百年来,川人面对地动山摇的坚强与乐观。蜀地人民不惧灾难,勇往直前,在倒塌的废墟前,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举世闻名的蜀地故事,谱写出一段又一段奋力向前的时代乐章。
行文至此,我的眼前仿佛看见了几千年以来,蜀人在断壁残垣旁,重建家园的执着背影。我似乎听见,蜀人站在重生的家园,高声歌唱。这沧桑而充满力量的声音,穿透了几千年时空,直至今日。羌族的古堡还在,昔日的家园尚存。先民们离家时青山的嘱托,定格在一个又一个永恒的瞬间。来自远古的厚重文明,与今日的时代旋律相互交织,相互融合,一段段温暖的故事,留在了我的年少记忆里。
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四川少年,我骄傲,我是四川人。我是古蜀文化的传承者,是蜀道精神的歌颂人,更是蜀道情怀的探索者。无尽的远方,还有先民们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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