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的时候,社会上刮起一股“扫黄”风。这风也刮到小学校园里了。
既然风已经刮起来了。学校领导就要认真刮一刮。怎么刮呢?向学生交代任务,每人要交一本黄色书刊。
这玩意到哪里找呢?我家里除了课本,基本没有其他闲书啊!正好我最近从一个表叔家里拿来两本花边杂志。上面写的什么林立果选美的事情。其实这些花边故事不能算**。人家写的各种小道消息,也没有什么出格的描写。我就把那杂志拿到学校交差了。
我们只知道要扫黄,但是不知道什么叫黄。当时江苏办了本杂志《风流一代》。封面弄个女明星,露出胳膊。我们班女同学就说黄了。老师还教育我们,这不叫黄。但没有给我们具体讲解什么叫黄。
这“扫黄”教育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搞得我认为《北京文学》就是黄色杂志!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们班有个高个子同学发育较早,他那时已经喜欢看小说了。有一次他课桌里放了本没了封面,纸张发黄的杂志。他在偷偷看,我碰巧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那民歌“姐儿生得漂漂的,一对奶子翘翘的。有心上去摸一把,心里有点跳跳的。”
我说:“你在看**!”我同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二十年后我才知道,其实那是汪曾祺小说《受戒》里的文字。那本纸张发黄的杂志是《北京文学》。
这篇小说魅力无穷,以致我瞄了一眼,二十年不忘!后来我认读阅读了汪曾祺的《受戒》更是难以忘怀。
《受戒》也许是第一篇对我影响深刻的小说,尽管当时我只看了其中28个字。当然小学课本里也有小说,但那是强行灌输给我们的。那些文章的影响力毕竟是有限的。《受戒》的影响却是深刻的,润物细无声的。
下面是我2010年10月写的一段文字。
昨晚又重读了汪曾祺的短篇小说《受戒》。
这篇小说写于1980年8月12日。作者注明这是写四十年前的一个梦。
与其说这是一篇短篇小说,不如说是一篇优美的抒情散文。
每次品味小明子和小英子的对话时,我的心里总有一丝隐隐的哀痛……
其实,我在八十年代末期就曾经瞄过这篇小说中的一段文字,只是不知道那是汪曾祺写的。我以为是**的。因为杂志的封面没有了,纸张早已破损,泛黄……
我当时从我同学的小抽屉里瞄到的内容就是小明子的三师父明渡,给乡下姑娘媳妇唱的安徽的小调:
姐儿生得漂漂的,
一对奶子翘翘的。
有心上去摸一把,
心里有点跳跳的。
……
我们家乡离汪曾祺的家乡不远,所以他描写的风土人情我们都比较熟悉,读起来倍感亲切。
小明子和小英子的对话,其实就是我们家乡的日常对话。但从我们嘴里讲出来是生活,从汪曾祺笔下流出来就是文艺!
正如王安忆在《汪老讲故事》一文里所写的那样,“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最平凡的字眼,组成最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平凡的事情。轻轻松松带了读者走一条平坦顺利简直的道路,将人一径引入,人们立定了才发现:原来在这里。”
一位朋友曾在自己博客里描写小时候农村大忙的情形。她说自己小时候很疯,总是光着小脚丫在田野里四处跑……
读到那篇博客,我感觉就像看到了《受戒》中的小英子一样……
汪曾祺年少时的梦藏在了《受戒》里,但愿那小英子能够永远像家乡的河水一样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