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一阵愉悦而又急迫的声音传来。
“告诉你啊?昨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的,算的简直太准了!”
不用问就知道,妈妈又找人算命了。她从不给自己算,原因在于她总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劳碌命,身体又不好,不是腿疼就是腰疼的,没有什么好福气可享,不敢算。而她对对爸爸的认识不同,她认为他娶了一个如此贤惠而又能干的妻子一定命比她好——妈妈其实对自己还是很认可的。每次遇到算命的,她就积极主动地花上一点小钱给爸爸算,为的是获得一丝心里安慰,另一伴命好就说明她的命也跟着好,这就足够了。
“算命的师傅看你爸第一眼,就说你‘你的脾气很犟,幸得有你媳妇儿,你能有今天的所得可要多亏了她的扶助呀!’”妈妈兴奋又有一丝得意地说道。
爸爸做些小工程,常年在外,除了工作,生活上简直是小学没毕业,我妈不在便糊里糊涂,乱七八糟的。他最爱喝酒,偏偏我妈最讨厌喝酒的人,单单因为这个事情从年轻时到现在不知道闹了多少回离婚。记得我小时候,他们吵架要离婚,我爸醉熏熏的指着我妈说:“告诉你,离婚,休想,我们家就没有离婚二字,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看着他的样子,即可气又可笑。爸爸太过内敛,心里一直把我妈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从不用语言和行动表达出来,这常常引起妈妈的误解,以为自己丝毫不受重视,加上自己没有工作,经济不独立,更是平添了自卑之感,对自己的价值没有一个好的定位。
“我总这样说他,他还不信,从今以后,看他怎么样,再也抵懒不了了吧!脾气犟,喝酒,一辈子改不掉,犯了错误都不承认就是脾气太犟!””妈妈继续说,“听完算命的那么一说,他脸都快红了,跟我说‘咱们俩还算人情啊?‘“
妈妈其实在避重就轻,她想说的是后面的内容——她对于爸爸的意义,她的人生价值所在。这一点我很清楚。
“妈妈,这个算命的算的真好,我也这么认为的。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了吧,家里没有你,什么事也做不成的,你才是家里的支柱啊。其实呀!爸爸是也非常好的人,他顾家,工作踏实,心里又那么在乎你,已经很难得了。谁没有一点小毛病呢,这是他的人生乐趣,喝点小酒就喝吧,控制一下量就可以了!”我好不容易插进了一句话。
记得我考上大学那年,在快要离开家的一个晚上,爸爸和我聊了两个多小时,那是我们父女之间第一次这样促膝长谈。我清晰的记得他说:“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喊你妈霸王花,说她长得特别好看,人又勤快,贤惠。”他的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么多年还真是多亏了她,从前那么辛苦,我几乎都撑不下去了,换个人早都走了。”他低着头,眼睛泛着光,“她还救过我的命呢,不止一次。”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她如此评价我妈。自那以后我便知道爸爸的心思。
这个算命的属于道家?佛家?阴阳家?统计学家吗?还是纯粹会读心术?几句话便道出了我妈的心思。妈妈爱算命,不过只信不迷,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她还有别的信仰,有些凌乱,每年她都要去教堂几次,她说教堂的庄严能让她的心情平复,让她什么也不去想,静静地在教堂里坐上半天的时间,整个人就像受到洗礼一般。
妈妈还告诉我,那个算命的说他们俩发不了财,不过大风大浪都过去了,接下来的人生会平平淡淡的,需要彼此扶持。我说,两个人本来就要相互扶持呀,不过年龄大了,过平平淡淡的人生应该是最好不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