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公外婆家的路

文/吴柜贞

下午弟弟用车送四舅回家，也顺便跟着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外公外婆家了，除了三年前外婆去世的匆匆一别。

车子顺着水泥路，沿着龙塘河水渠，在山间疾驰。透过车窗，一条条平坦如坻的水泥路蜿蜒曲折，通向各个村寨，心里无限感慨。是啊，如今国家繁荣富强，乡村水泥路网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农民不但生活水平提高，而且交通便利，缩短了山旮旯里与外界的距离。

看着一条条水泥路像条玉带般在山间穿梭，一直往对面的村寨延伸，我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回忆。还记得那些年，年纪小，走远路走不起，却又喜欢去外婆家，妈妈带着弟弟，也就没办法带上我。每年正月去外公外婆家拜年，父亲用箩筐一头装着我，一头装着拜年礼，妈妈背着弟弟，大哥二哥大些自己走路。坐在箩筐里，时间一久，脚就又酸又麻的，哭着喊着说脚板有蚂蚁在爬，于是父亲急忙把孩子抱出来看看有啥东西，翻来覆去什么也没发现，才明白是因为坐久了腿脚酸麻。小时候就这样在箩筐的跌宕中去外公外婆家。

去外婆家，大概有二十里路远，有三分之一的路是沿着龙塘河水渠墙上走的。沿着水渠走，比较架直，除了水渠，就是沿着田田坎坎，可是春夏两季确实不好行走。只有秋天收割过后，才能穿田而过，平时只能顺着水渠行走了。龙塘河水渠横截面估计就二尺宽左右，有些水渠段，高达十几米，恐高的人是不敢行走的。

过了寨子对门那个叫桃木的水渠段，水渠墙只有一米来高，路稍微好走些。走完三分之一的路，就下了龙塘河水渠，再穿着一条弯弯曲曲，偶尔有一段是田坎，偶尔有一段是草坪的羊肠小道。在我五六岁时，母亲带弟弟去外婆家，也会带上我，走不起，就边走边歇着，只是耗费点时间而已。

每一次都是一边走一边歇，还一边问母亲：“外公外婆家还有多远？”母亲用手指了指前方说：“快了，喏，翻过那个小坡坡，拐过那道弯就到了。”心想：“要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外公外婆了”，长大后才发觉，小孩都是恋外公外婆型的。走啊，走啊，转过外婆寨子左侧那座叫七姊妹的山，就看见外婆她们寨子了，虽然累得筋疲力尽，但一想马上就见到外公外婆的那种兴奋，做足了最后的冲刺。

大老远就认出了大舅的房子，青瓦黄泥墙的苗家房子。外公外婆家住在大舅家坎下，被许多房子遮掩着。一进寨子，寨子里那些隔房的阿姨，舅舅，舅娘，外婆看见我来了，都会夸到千工坪那个漂亮媚媚来了。说实话，我小的时候确实长得挺漂亮的，妈妈喜欢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有一位心灵手巧的姨妈，在我的衣服上绣着很多漂亮的花， 特别是有一件粉红的妮子衣，绣着大大的两朵花和蝴蝶。姨妈还喜欢给我买大红的绸子花，羡煞了多少同龄的孩子。

外公外婆都是非常慈祥可亲的老人，也很疼爱孙儿们。外公是个心灵手巧的蔑匠，不但能编织晒谷子的垫子，还能编竹席、簸箕、饭篓……一年到头没得一日闲的，亲戚朋友，兄弟姐妹，村里村外的人都把竹子往家里送，求外公编织这样那样的用具。外公最喜欢织小背篓来哄我开心，还记得外公对我说：“媚媚，你就留在外公家，外公给你织小背篓，别回去了哈”，我当时想要小背篓就畅快地拍着手答应外公说：“好啊，外公”。等外公织好小背篓，就迫不急待地想要回家。

站在四舅家的屋顶上，看着对面的水泥路，往事又一次掠过脑海。小时候我特别害怕二舅，大概是因为二舅身上有着一股来自军人的那种强大的威力吧，其实二舅特别的和蔼可亲，可我就是害怕他，真让我说为什么害怕二舅，我确实也说不上来。有一次姨妈费尽心思哄我去外婆家，可到了傍晚，从大舅家院子远远看见对面的山路上，二舅穿着军衣军帽回来，我就吵着要回家，姨妈用擦手霜努力哄我，才勉强留下来。

后来姨妈出嫁，我也开始长大了，不怎么去外公外婆家，除了正月拜年。上初中时，母亲拜年带上我帮忙背拜年礼，真的很费力，外公外婆和五舅一家，其他还有大舅，三舅，四舅，来这里拜年至少要拜四家。我和母亲费了好大力气，背得汗流浃背，一家却没得几个糍粑，没得几节甘蔗节节，一瓶酒一包糖，这就是当年没有通水泥路的不便。

看着青瓦黄泥墙的苗家房子逐渐被一座座漂亮的水泥砖房子所取代，看着从对面延伸而来的水泥路，想着刚刚还在家里吃午饭，短短几十分钟，就来到了外婆家，可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看着此情此景，虽然外公外婆早已作古，但是小时候来外公外婆家的那些往事依然历历在目。

路就像一个人身上的血脉，血脉循环畅通，身体才会健康。如今国家繁荣富强，山里村村寨寨都通了水泥路，外出务工挣钱的人们，在家也可以发展产业致富。苗家房子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倒下了，新式的水泥砖房子像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连山里都旧貌换新颜，全民奔小康的日子还会远吗？

2018-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