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9、26日

在这个时节，水草甸子里的一种草到了枯黄的季节。枯黄了不是很正常吗？草到了秋天哪有不枯黄的？有什么新奇？我说的这种草确实很新奇，说它普通其实很普通，说它不普通还真的不普通。说它之前，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知道东北三宝吗？有人会说，这个问题不算问题，不就是人参，貂皮，乌拉草吗？对了，一点都不错，是这三宝。我要说的就是三宝之一，乌拉草。

一种草会被列入东北三宝之一，不明白其中缘故，真的让人云里雾里。这种草就这么金贵吗？要知道，前面两个都是赫赫有名，而且经济价值可观，能与之相提并论，恐怕会让许多人大跌眼镜的。

乌拉草在东北地区有着非常广泛的分布。凡是湿地与河塘间，只要湿润与温润之地，就可以看见它的身影了。它的生长特点非常特殊，因为根状茎短，慢慢就形成了一个踏头。这样的踏头，在我们这里都叫它踏头墩子。春天里，站在湿地边缘，就可以看见一个个圆滚滚的踏头墩子，密密麻麻都排列着，一种延伸到看不见的草甸尽头。像一个个小堡垒吗？像什么还真的想不出。只是要走过草地的时候，会肯定去踩着这一个个踏头墩子。这些墩子有的并不稳，稍有一歪，就会掉到水里。这里的水不过就能淹没脚踝，鞋湿了无所谓，这踩踏头墩子的功夫还是真的值得一练的。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在这上面玩耍，那是因为《少林寺》的播出，李连杰的走木桩着实让人痴迷。不过，我一直都在想，他的木桩比起这踏头墩子要差些，稳定性不同之外，墩子与墩子的间距还有着区分呢。木桩的位置是固定的，而墩子的位置不固定。

到夏天的时候，那墩子的上面就会长出一丛细草了，这就是乌拉草。细细的草叶，却有很强的柔韧性。乌拉草又叫做靰鞡草，它的名字是来自于满语对皮靴的称谓音译。很早以前，关东人就开始利用这种草了。那时候，人们用皮革缝制成的鞋，里面就是絮满用木棒捶软的乌拉草。乌拉草在使用前，一定要用木棒捶软，这样会使草变得更加柔软，会让脚部十分舒适。这样的鞋，让关东人可以去严寒的冬季里去山林里讨生活。我在想象着，就是因为穿了这样保暖的鞋，才让那些勇敢的猎手们捕到了聪灵的紫貂，让勤劳的山民挖到了百年的山参。

乌拉草的普通是它能成为三宝之列的最大的优势所在，也是人们热爱它的原因之一。因为它太普通了，山野间的角角落落，只要有足够的水份，就能够看见它的身影。就是这样普通，才让收集不是那么的困难吧，它真的深入民心。墙皮掉了一块，就去拽把草来，和点泥，随手就贴巴上，保证不会透风。屋顶的草被风掀下去一片，不用着急，去割两捆，接茬往上一苫，就解决问题，保证不会漏雨。还有，牲口棚里的牲口饿了，弄一抱往圈里一扔，就不用管了。饿了就嚼两口，剩下的就垫圈底。

我至今还不忘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呢。那年去山场作业，在前一天夜里，棉靰鞡湿了，在灶间烘烤时，把鞋底烤焦。当时我还不知道呢，到了山里的时候，那块烤焦的部位，已然成为一个大洞。雪灌了进来，脚很快就麻木了。当我把这个情况告诉父亲的时候，他让我先把鞋脱下来，就去山间转了一转。他再回来时，手里就攥着一把草。他把这把草絮进棉靰鞡里，示意我再穿上。

我没有觉得这把草会有什么功效。除了柔软，还有什么？这一天，我都在感觉着这只脚的冷暖，却真的再也没有感到了寒冷。这时候，有些逆反的我，不得不重新来体味父亲身上的魅力，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森林经历。

那个寒冷的冬天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而我们的心里始终都有生生不息的热火，让我们从来就不畏惧冬天。柔软而纤细的草里，竟然蕴藏着熊熊烈火，让寒冷不再寒冷，让温情充满了人间，乌拉草，真的是东北人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