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9、11日

在沟塘边或者河岸上，总是能看到这样一种乔木。春天一树的白花，秋天枝头满满的果实，红彤彤的，把一方天地都映红了。对于一棵果树来说，年年果实丰盈饱满，硕果累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一种何等的勤奋啊！这种勤奋的果树的学名叫山丁子，而我们却不愿意这么叫它，都喜欢叫它“糖李子”。

山丁子是蔷薇科苹果属植物，所结出的果实并不大，却有着很长的果柄，挂在枝头上，有五六个聚在一起，红艳艳的，很容易与地面植物顶着的红榔头联系在一起。这一撮一撮的小果实并不好吃，又酸又涩，实在无法与“糖”联系在一起。可是就有人偏偏要把它与糖联系在一起，而且让“糖李子”成为一顶实实在在的大帽子，扣到头上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这小小的果子里，是有故事在里面，其实还有些甜蜜，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满满的幸福呢。

让“糖李子”这个名字真正产生意义的人，是我童年的一位小伙伴，他叫王小宝，那时候他的个子并不高，两只眼睛像玻璃球一样没有光泽，却如玻璃球一样旋转灵活，只要一转动就肯定会小出来个鬼主意。

平时总能看见他拿块玉米面的大饼子，黄灿灿的色彩夺目，他嚼的十分香甜，让看见的人都不由的往肚里咽口水。那时候，家家的生活都十分困难，天天有大饼子啃，已经是十分富足的生活了。他天天和我在一起，无所事事的时候，会在他的建议下，去干些有刺激的事情。比如去生产队的地里拔葱偷蒜，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大嚼特嚼，一会儿被辣得直咧嘴。再比如去大河里摸蝲蛄，挑一只大鳌钳的藏在背心里，在大街上等女孩子走过来，突然拿出来吓她们一跳。只是在等待的过程里，出现意外。那蝲蛄不安生，大鳌钳先在自己的皮肉上试了试功力，让我俩直蹦高，被一街行人捡了个笑话，很是让人懊恼。这一回，我俩游荡到一块地头，见那里有一个**袋立在那里，里面的东西是黄灿灿的豆子。我们这才注意到长长的地垄那边，有人在赶着牲口蹚地呢。这麻袋里的黄豆显然是种子，我们商量了一下，这黄豆拿回去炒一炒，可是不错的零食！于是一人揣了几把，就急匆匆地跑回家了。

我回家要炒的时候，发现这黄豆有些脏，就用水洗了洗。就是这么一个无意之举，让我躲过一劫。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炒上就吃，却引起了呕吐和腹泻。忙去医院治疗，才知道是中毒了。那豆种里拌了农药，胡乱吃下去，怎么能不中毒？

这一天，他兴冲冲地来找我，手里还端了一个碗。他把碗送到我的怀里，只有一句话,你尝尝！那碗里有小半碗山丁子，只是变了颜色。通红的山丁子，变得不红不黄，这不红也不黄是什么颜色呢？其实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东西太多了。被我们确定的颜色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那颜色也如人生一般，都有个从小到大的生长过程。这说不清的颜色就是还没有长大成熟的颜色。

我尝了一颗果子，不酸也不涩。他示意我再喝一口里面的水，我喝了一口，我一下子被迷住了，简直太好喝了！那是只有水果罐头才有的味道，这个味道对于我来说，就是梦里梦到的味道，也是我日思夜想的味道啊！其实这个制作非常简单，只是在里面放了些白糖，再放到锅里蒸了一下而已。

那时候，物资匮乏，白糖是不易见到的奢侈品，也是我们不易得到的东西。记得那时候，外甥在我家寄养，他很小就来到我家，好像只有一生日多一些。家里有白糖，是姐姐拿来的。那时候家里养着母羊，外甥喝羊奶时是要兑些白糖到里面去。我那时候也很小，那盛白糖的罐子是个很大的诱惑。起初是可以尝到糖的味道的，但很快被母亲发觉，便锁到了柜子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白糖，也让我对他产生了无限的亲近感。怪不得他愿意吃大饼子，蘸着白糖的大饼子绝对是个美味。小小的果子里加些白糖，就彻底改变了原本的味道，只是我们的生活也加一些足够的白糖，也会不会彻底改变原本的味道呢？此时的我站在红彤彤的果实下面，不由感慨万千。

如今的生活真的变甜了，却觉得没有了这份酸涩，失去不少回味。那个果子依旧在树上，味道依旧，只是我却不愿意再去品味它，那个味道永远留在心里，却是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