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8、28日

从前些日子开始，入山的人员多了起来，做入山登记时的回答都是看护松塔。前后二道沟有着非常广阔的面积，沟系的承包者有好几位。面积大的就找了好几个看护人员，面积小的不值得去雇，承包者就自己来了，毕竟雇人的价钱不菲，自己看护是得遭两天罪，忍一忍就挺过去了。山里的情况很复杂，随着红松果实成熟期的临近，也引来众多窥视的目光，靠山吃山的人很多，都想分得一杯羹。用这些人的话来说，打个快拳，一个秋季下来闹个万八千的就好。这些人就如同那山里的蚊子，瞅你不注意，趴到身上就抽上一管子血，等你有感觉时，早就飞了。所以，看护林子就显得非常重要，是每年红松籽丰收季来临之前必须要做的一项工作，不容忽视。

我们乐得他们去看护林子，是间接替代了我们的工作。当然，一些注意事项还是要再三叮嘱的，怕有什么差池，弄巧成拙。十几天过去了，平平安安的，我们的心也平静下来。这一天，又上来几辆车，连人带物在管护站门前停下，他们要入山采松塔了。统计一下人数，竟然有十五人之多。我瞅了瞅车上的物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这是去山上过生活的节奏啊！有两辆面包车里，人员憧憧。一辆翻斗车上坐着的两位面相陌生的很，绝不是本地人。这一夜，我想了很多。外地人来本地，总是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有不安定因素在里面。第二天，我便赶紧上去了。

后二道沟的路很长，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他们搭设的炝子。红松树随处可见，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音，音色迥异，真的是外地人，至于是哪里的外地人还不知道。昨天才来，今天就上树，山里的生活必须这样紧凑。炝子的搭设很简单，几根立柱支起一个大框架，蒙上塑料布即可。这时候，太阳升起来了，里面的温度急剧升高，前面的塑料布便卷起来，用两根木杈支住。炝子里有一对母女，小姑娘不大，在炕上呆坐着，头发乱蓬蓬的，两眼惺忪地看着我。灶间有位妇女在忙活着，我见她的岁数似乎也不大，面色黧黑，微微一笑却露出很白的牙齿。她的汉语不算太流利，交流却没有问题。他们来自四川的大凉山，是彝族。他们这十几个人都是来自一个村寨，彼此都很熟悉。我走进林中，正碰见一个小伙子，一边抬头向上瞅，一边喷着烟。看见我走来，大概是被胳膊上醒目的红袖标提醒到了，很自觉地用脚碾开一个土窝，把没有吸完的烟扔上去踩灭。树上在“噼里啪啦”掉松塔，砸在地面上“嗵嗵”直响。树上树下有交流，我却听不懂，应该是他们自己民族的语言。一会儿，树上的人慢慢下来，脚扎子踩的很稳，确信尖钉稳稳地扎进树体，才迈出下一步。

这位树上下来的人很老成，我倒是很想猜一猜两个人的关系呢。交谈几句就知道了，他们的父子俩。这位父亲很显著的一个特点是，耳朵上居然戴着一个耳环。我问他，脚扎子用的还习惯吗？他笑了，今天第一次用。我不由地吃了一惊，第一次用还这么熟练？完全是个老手吗。他说在家也经常上树，是去给别人摘胡桃。胡桃就是核桃，那样的树与我们这里的红松树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不过，爬树的要领基本都差不多，都需要胆大心细。他说话间又开始攀爬又一棵树了。他的动作非常稳健，把脚扎子用的非常娴熟，感觉是在攀爬一架梯子，一步一个蹬，轻松自然地爬到树顶。我非常感慨，这些技能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一种生活的积累。虽然刚刚接触新工具，可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很快就能把它融入到自己的身上。我对于他们这个民族不是很了解，也仅仅停留在刘伯承与小叶丹的彝海结盟上。他们的汉语有些蹩脚，说明他们还是在保持着本民族的本色。

在我们这里每年的红松籽采收有大收和小收之说。这个意思是红松树要休养生息，才能有好的收成。如果年景好的话，平均下来大收要五年一次，小收要三年。今年的树上的松塔不多，还不算是个小收。爬上一棵树最多的有百十个，少的却只有十几个，或者几个。这十几个人非常的诚实善良，老板让一棵树有松塔就上，就一点都不含糊。他们来我们这里打工，是经过中介人来的。听他们说，他们打下来的松塔，一个还要被抽出去两毛钱。老板给他们一个松塔六毛，被抽去两毛，还剩下四毛钱！天哪！这是剥削啊！

他们要争一口气，四毛钱也不在乎，要给老板一个好印象，等到这片林子大收时，他们就不需要中介人，自己和老板联系，就把那两毛钱揣到兜里了。多么朴实的一群人啊！只是几年以后，这片林子是什么样还说不清，说心里话，我真的怕凉了他们这片热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