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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病人(小说连载10)
半个多月的时间,我都生活在某种恍惚里。像是做了什么,又想不起来做了什么。起床、吃饭,看书、写作,处理一些事情,被一些事情簇拥着,却又空空如也。这段时间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做什么都没有心情。我掉进某个生活的坑中,爬不上来,无法自拔。
女同学跳楼而死的事情刺激了我,让我想起很多久远往事。这种久远往事里的我还在石坝河那所师范学院读书,风华正茂、二逼吧唧,无所顾忌、心有所属。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我向组织靠拢,忠于组织,成为组织的人,我的一切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亦或者,如果我投靠了组织,被组织一路提拔,我会不会比那位做了某部委政治部主任后跳楼而死的女同学的下场更好看些?
女同学从十六层楼跳下来的那一刻,她一定不会想起我,因为我们上学的时候虽有交集,却不咸不淡,最多就是那种进步女同学跟落后男同学的公事公办,当然,那个落后男同学是我。女同学跳楼时候已经是副部级领导干部,做过县长、县委书记、厅长和副省长,一路摸爬滚打下来,高处不胜寒,纵身一跃,便成为谈资或者传奇。当然,官方并没有因为她跳楼就恩断义绝,而是隐瞒了这个事实,给了她一个因病去世的结论,也掩盖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真相。没有想到我的女同学跳楼而死之后,却成为我很长时间都挥之不去的梦魇或者阴影,让我的性功能在偃旗息鼓了很长时间之后继续偃旗息鼓。
上世纪快结束的时候,在乌鲁木齐青年路上的某间平房里,我坐着一把老木椅子,趴在一张老木桌子上发呆,桌子上放着一本卢梭的《忏悔录》,一根金手链和两枚金戒指,阳光流水一样从我周围汩汩流淌。我的眼睛竟然穿越八千里路云和月,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宝鸡师范学院南院小区。
我看见常丽走在宿舍楼往教学楼的水泥路上,阳光劈头盖脸地笼罩着她。常丽好看的鸭蛋脸上有红晕,大眼睛、齐耳短发,走起路来有些晃。常丽是铜川妞儿,毕业后嫁给他们班的李伟,后来两口子去了山西。即使让我数三百六十五位有印象的女同学,我都不会想起常丽,此刻,我竟然没来由地从乌鲁木齐穿越几千里地回到关中平原,穿越十几年回到八十年代看见她,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刚上大学的那会儿,我比任何后来在当地政坛或者全国政坛上那些崭露或者已露头角的同学们都有跟组织进洞房翻云覆雨、如胶似膝的才情、实力和机会。
1982年那会儿张海迪横空出世,第一学期我们年级两个班搞了一次演讲和朗诵比赛,我写了有生以来第一首长诗“英雄的塑像”,用了马雅可夫斯基那种阶梯式和艾青那样的大排比句式一气呵成。朗诵比赛是在校园南面靠近渭河堤的那排临时教室的平房里举行的,进入一种迷狂状态的我酣畅琉璃地朗诵完这首长诗,整个教室都沸腾了。一共有六十个人投票,我获得58票,我没有投自己的票,是第二名32票的几乎一倍。
很快,全校又搞了一次演讲和朗诵比赛,种子选手将代表学校去参加陕西省举办的八十年代大学生演讲比赛,这是全院四个年级都参加的比赛,我的演讲题目是“命运、现实、人生”。
四月还是五月的一个下午,比赛在学生餐厅举行。开始上台演讲,我的“十”“四”不分被下面的听众同学们嘀咕。听到议论,我的头压的更低。说到要点或者高潮的时刻,掌声涌起来,那时候,我抬起了头。黑压压的人头成为千军万马,而我则成为一个挥舞长矛或者长剑的将军。找到感觉,越讲越来电,越讲越顺畅。第一次登台全校的演讲比赛,我获得第一名。代表学院去西安,在西北政法学院参加了大学生演讲比赛。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些意外,我走上另一条道路,而是开始跟组织的蜜月期。也许,那位跳楼的女同学还活着。而我,则横尸楼下,骨头碎裂,面目全非。也许,我会遗臭万年;也许,我的发臭的遗体上会盖着一面旗帜,哀乐飘扬,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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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远2020年7月9日 星期四 上海理道,我只是一只有理想、有文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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