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视频越来越像一个漩涡或者螺旋，时间过的越久，这个漩涡或者螺旋就越深，第一天的内容就离我越远，远到像一个圆点。眼前的一切，则是这个圆点的复制。时间越长，复制的越多。变化是数量上的，跟实质无关。

用了很多时间，我想过这个问题：我的生活怎么会成这样的呢？用了三十年时间想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找到一个答案。当我开始做这个事情的时候，竟然会沉浸或者陷落其中。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却会用上余生。或者，即使余生被挥霍掉，也未必能够得到答案。没有答案的人生，其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呢？

我不是一个深刻的人，我一直清楚这一点。一旦深刻起来，我就会钻进一个死胡同或者牛角尖，一直深入探索下去——我人生的悲剧，则源于此。

我吃饭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马虎潦草，吃的都是触手可及的方便食品。为了尽量客观公正真实，我很少离开视频，离开身后那个黑洞。这个工程已经开始，只有想像，没有图纸，而且一旦做了就没有重来一说。这是一项世界上即使天才都不能完成任务，我一个平庸的人却要将它做到尽善尽美，这就害了我自己。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真正睡过觉，睡觉也是趴在桌子上迷糊一下，很快就醒来，继续看眼前的视频，即使我对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的一举一动已经清清楚楚或者了如指掌。那一天之后，我一直在重复着一件事情，就是看那一天的视频。我本来想找到人生都做了什么的答案，却在录下来一天的所有细节一天之后就一直在看着那一天。

从逻辑上来说，我是没错的。我想通过了解一天做了什么来了解一生做了什么，我录好了这一天，然后又想知道我看这一天的时候在做什么，我又录了下一天。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我用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看前一天的内容的时候，今天的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就没有了。我看今天的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的时候，我明天的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八万六千四百秒又没了。一直继续下去，除非我停止这种探索或者游戏，立即就会得到解脱，恢复正常。

我已经沉溺于这种游戏。虽然大多数时候像一具行尸走肉，这些时候，也是我的思维最活跃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这个年纪、我种这角色所不可能想的问题，我也享受着这种思想的乐趣。有些越想越头疼、越想越糊涂，有些则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再说，为了这件事情，我付出的代价太大、失去太多，我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家庭和睦、单位和谐，人际关系适度。我已经不可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种苦行僧般的隐居生活，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归宿。我接受自己的宿命，不可能打断或者终止。

姚小远2020年3月30日 星期一 上海理道，我只是一只有理想、有文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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