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出生一个月，我在一个叫做北平的地方挡车，虽然六月也给女儿一天洗过二十八块尿布，但是很快，我就开始流亡和坐牢，再见女儿时候女儿已经一岁半。女儿三岁时候，我就跟她妈妈离婚，后来一直过着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生活，即使谁把我描述成好父亲，我也不会接受！

父亲节这天，我在朋友圈写了两段文字：

“父爱如山，山也是压迫的象征。对于父亲，我这一生感慨万千！中国男人很多是做不好父亲的，因为他们很多时候并不是真正的男人，他们不懂爱，承担不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和担当。做父亲并不是只要给妻儿老小提供生活保障就可以了，我说的，很多人不懂！

中国父亲大抵两类，一类懦弱，一类粗暴，一类无情，一类不讲理，而且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这两类的合体！”

从现在的角度，我爸爸绝对是一枚好男人。我们家所有人的衣服都是他自己琢磨裁剪缝纫出来的；我家的很多家具都是我爸爸和我哥自己打的；我爸爸是川人，天生会做饭，家里饭都是他做的；我爸爸还会编织，我家的筐子篮子，都是我爸用编织带编的。

这样一个好爸爸，小时候却是我的噩梦。打起我来从不手软，用竹棍、棍子、板子、巴掌，还有用绳子编出来的鞭子。挨打的原因，无非是学校里犯了错误，被老师叫家长，同学之间惹了事情；反正不管怎样，有理没理，挨打的总是我。高中时候，一次我爸把我打急了，我回了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从此，他再没打过我。不过，多年后，他还说心口疼。

很多年后，我看过一本美国小说，其中一个细节给我一种震撼：中学生被老师叫来家长，这是一个德裔美国人，当女老师威胁这位美国人要开除他儿子的时候，这位德裔愤怒了，他给了这位女教师一个嘴巴子，恶狠狠地拽住她的胸口说，当年老子杀过你们美国人，如果我家儿子在学校有什么问题，我就杀了你。结果，他儿子一直到毕业，也没有被刁难。

读这一段的时候，我非常感动。后来，我女朋友的儿子被其他同学欺负，我去学校让老师叫来那孩子的父亲来，我很严肃地对他说，你儿子欺负了我儿子，如果下次你儿子再欺负我儿子，我就去你家找你，见一次打一次。最后，他儿子再也没有欺负过我朋友的儿子。

我对历史越来越清楚清醒的时候，我理解了父亲当年的暴躁和易怒。我成长的年代恰逢文革，父母本来是医生，却因家庭问题被下放到工厂，一个做了起重工，一个做了油漆工。他们当年为了解决两地分居问题，调进一家东北迁到宝鸡的铁道部工厂。东北人排外而欺软怕硬，父母受到的扭曲可以想像，明白了这些，我就跟那些往事和解了。

我爸爸已经八十多岁了，现在，我们父子之间弥合了所有裂痕，关系越来越好。每次我离开家里，我爸爸都会打开窗户，目送我的背影消失。每次给他电话，都会嘱我注意身体，语气切切，令我心碎。

下午时候，给我爸爸打了电话，我没有祝他节日快乐！

姚小远2018年6月17日星期日  上海理道，我只是一只有理想、有文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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