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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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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2 09:14:02 显示全部楼层
     与赤松平静如水的生活相比,东隼生前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赤松固守于象牙塔内,坚定不移地向着自己认定的量子动力学理论奋进。而东隼大学四年学的是生物,毕业后无所着落,只好又打道回府继续深造,方向换成了神经网络。拿到研究生学位后,他进入一家药厂做精神病药物研发;但好景不长,两年之后,因为企业效益不佳,他还没有来得及向厂里暗恋的姑娘表白,便被扫地出门。
     那是又一场新技术革命爆发的前夜,市场高度饱和,守成者效益低下,创新者难破瓶颈。好在当时的考试制度为聪明如东隼的人随时准备着一个躲避风暴的港湾。他重拾书本,进入一个国家级研究院读取博士学位。导师给他的课题方向是神经网络与人工智能,东隼做得也算顺风顺水。三年里唯一的插曲是母亲的过世。那一天,他毫无来由地忐忑不安,心绪莫名地难以安宁。实验用的电极报废了一个又一个,仍然一无所获。晚上回到宿舍,他在灯光下捧着外语文献昏昏欲睡。恍惚之中,他看见母亲站在了门前,向自己挥手。他连忙站起来,问她来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母亲不接话,只是轻轻地招手。东隼过去拉她,却发现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东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伏在文献上,口水把上面几页的文字已经打湿腐蚀得有些难以辩读。他感到忐忑不安,便去洗手间用冷水冲脸。刚把龙头拧开,外面书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弟弟告诉他,母亲刚刚意外去世了。
     从家乡奔丧回来之后,研究所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东隼明显的变化。他郁郁寡欢,不苟言笑,失去了往日活泼随和的“用户体验界面”—— 这是他们那些理工科呆子们用来描绘人类外貌和表情的科技术语。大家都认为,这只是他丧亲之痛一时难以平复而已;但没有人明白,那个梦境,母亲去世时从千里之外的家乡过来告别的那个梦境,让研究大脑的东隼倍感困惑。他学过量子纠缠,明白两个纠缠的量子即使分别位于宇宙的两端,依然可以心有灵犀地唱和起舞。难道我们大脑里的神经网络也具有量子特性?他觉得,这个骤起突灭的梦境或许是母亲离别时给自己的启示,让他重新思考既有的神经元理论和模型。整整一周,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琢磨着要不要跟导师谈谈自己的想法。但这一念头很快就被一个急迫任务打断了。
     在东隼为了戴上博士帽而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之前,人工智能已逐渐应用到行行业业,但大多是分散定向的弱智能;强智能或者通用人工智能依然没有较大的突破。所谓机器人的深度学习也只是利用大数据对既有逻辑的深化和演练,在面对人类日常遇到的长尾任务时,那些人工智能机器表现得还不如一只猴子。而就在最近,国外有媒体报道称,美国的古狗公司已经开发出一种革命性的神经元芯片,并成功地把两块芯片嵌入一位志愿者的大脑。对这位志愿者其后的认知推理和解决任务能力的比较测试表明,他已经成了第一位半人半神的新型生物。
     这一消息如石破天惊。神经元芯片早已算不上什么新闻,与人脑的衔接更是国内公司拿手的把戏,但把人变成半人半神的技术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强大的性能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在科学家们看来,理论上是可行的,也正是通用人工智能的目标。这一技术更是关系到在这一场革命之后谁将被垄断谁将被奴役的命运。在后现代意义上,奴役更加致命,因为它全面而又隐蔽。正如本世纪公认的思想大师吴炎所说,在走出了赤手相搏的丛林和互扔智慧之蛋的沼泽之后,人类终于进化到了以智力分身来控制他人但最终自身也被控制的时代。
     无论是从公司角度还是从国家层面,无疑,局势从未如此险峻。起初,国内的相关学者和人称三大金刚的三大智能机器人公司对这一报道感到无比震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研究成果处于绝对领先地位,欧洲和日本的伙伴落后至少五至七年,而美国的几家公司更是在欧日之后奋力追赶。古狗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一步登天了呢?况且,把最新算法的神经元芯片与左右大脑的某个特定神经元位点连接是国内三大金刚的特有想法和最高机密。国外一直在谋求研发独立与人的智能机器人,因为自然神经元与人工神经元的兼容震荡问题由于人脑内的浮点偶发而一直难以解决。普遍的共识是,人工神经元芯片与人脑的融合只是最终目标的一个过渡,就像在如今遍布大街的纯电汽车之前,日本人在上个世纪鼓捣出的电气混合车,虽然产品获得了很大成功,其他厂家也纷纷效仿,但不久即成为过眼云烟。国内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古狗公司这么做或许是故意误导对手,就像几十年前量子计算之争中它曾使用过的策略。当时,它也声称成功地实现了量子霸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机器并不能进行严格的量子计算,而只是一种增强算法的量子模拟。位于中国圭村的田相门才大学并没有被竞争者所影响而急于求成,他们扎实地一步步用实验来提升量子比特的等级,逐渐实现了高性能高量子比特多自由度的量子纠缠,与同步发展的高效能算法结合,终于研制成功第一台完备的通用量子计算机。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国外的报道无非是村民们醒悟之前牧童在山上说狼来了的叫喊。
老菜头 老菜头 发表于 2021-1-12 12:08:07 显示全部楼层
路怒症患者的永生之路,或者说末路。一连串的动作细节加对话,很有画面既视感;几个用动物作的比喻,似乎暗示主人公农村或荒野生活的经历。提个小意见:点刹,不是点杀
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3 09:24:27 显示全部楼层
     在古狗的名声传遍全球并在不久被中国的通俗媒体贬称为股沟的时候,国家内线的可靠情报传了过来。古狗研发的芯片与国内三大公司合作研发并正在测试的最新一代神经元芯片几近雷同,与之相连的特有神经元点位也与他们探讨了九个多月并准备试验的位点完全同一,正是左右半脑的那两个隐蔽的神经末梢。但奇怪的是,那个半人半神生物的大脑除了被镶嵌入两块神经元芯片之外,还有第三块海马芯片与体外的一个微型量子计算机连接。几位研判情报的专家对此都有些大惑不解。但他们还是把解读报告和比较分析结果上报给了政府。在报告中,专家们特意解释了把人工神经元与自然神经元连接测试的意义,那就是验证和解决通用人工智能的灵活性和特异性问题。目前普遍使用的人工智能已经可以胜任和解决高度复杂的任务和计算,但依然缺乏人脑的高度灵活。国内独有的最新一代人工神经元智能可以通过深度学习、持久学习和复习反思模仿人脑,获得一定程度的灵活性,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更令人忧心。如同每一个个人因为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和学习能力的不同而发展出不同的个性和看法,三大金刚研发出的最新通用智能也因为各自不同的深度学习和反思复习而呈现出各自独有的理解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一般而言,我们每一个人既在外貌上明显不同,在内心里更是相差万里乃至互相敌对。对于通用人工智能,外表虽然可以做到相似或者同一,但其内心也同样会迥然相异。这种差异性为商用前景蒙上了阴影,甚至给安全带来了挑战。人脑连接测试可以为解决灵活性和特异性的共生问题提供一些实验证据和思路。这些问题是三大金刚在研发出最新通用人工智能并对它们进行测试之后才出现的,并一直被作为最高机密只在仅有的几位顶级专家之间分享讨论,古狗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就开发出同样的芯片并认识到这些问题而进行同样试验的呢?
     东隼就是在这个时候同他的导师和团队一起被上级征召的。政府高新办公室的意思是,既然机密已经泄漏或者竞争者已然赶上,那么唯一的对策就是集体攻关、再上台阶,把对手甩开。在这个代号为“盘股”的国家机密项目里,他们被给予的任务是,第一,配合计算所优化算法并在神经元网络层面加以验证;第二,对三大公司的联合试验结果进行理论解读并预研可能的走向。其实,在此之前,东隼跟着导师一起早已参与了三大金刚的研发,随着研发的深入,他渐渐地产生了一些独特的看法,虽然不成体系,却也能自圆其说。现在说不定是探讨和验证这些看法的一个大好时机。东隼不知道的是,这一想法和研究在几年之后会把自己拖入自然人和基改人、国内与国外的各种明争暗斗的暴风漩涡里;也是在那时,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意识到什么叫作作茧自缚或咎由自取。
     一般而言,基改人都是高官富贵们的后代,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金钱用最好的技术做最完整和最安全的基因改良。他们对通用智能技术的兴起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们觉得智能机器人会为自己带来更多的财富,也会加强自己对其他人种和阶层的更强控制;但另一方面,又担心随着这个技术的市场普及,越来越多的普罗大众也会利用对高级仿生人的掌控实现财富与地位的超越。但有些聪明的基改人,尤其是政府里的那些高官,却满怀着另外一种更加紧迫的忧虑。此前,尽管基改人已经获得了方方面面的各种特权,在政府里也占据了不少关键的职位,但自然人与他们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在他们看来,通用智能技术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自然人研发和制造高仿人无非试图利用他们来替代基改人,要把基改人踢下历史的舞台。他们非常清楚,私下里很多自然人称他们为“杂种”。在仿生人面前,他们确实也只是一种杂种。所有的基因改良都只是对身体、健康和寿命的改造,对智力和思维却无能为力,并不能通过改良获得革命性的提升;而且,就连身体的基本改造也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每个人的基因组背景都有或多或少的差异,相同的改良正是因为这种差异会产生不同的后果,甚至形成难以预料的恶性突变。基改人一直在寻找一种突破性的技术来安全而又直接地大幅提升自己的智力,从而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来俯视肉身易腐、思维迟钝的喽罗众生。
     在全国上下都震惊于股沟所宣称的智能霸权并为自己的三大金刚何时才能迎头赶上甚至超越对方而揪心焦虑之际,基改人内部也在为如何实现自己的智力革命从而将仿生人扼杀于摇篮之中而费尽心机。神经博士东隼和量子教授赤松就在这一背景下被前者的“盘股项目”和后者的“劈脑计划”选中,将余生交付给了各自的秘密使命,也把谜团带进了共同的坟墓。
     此时,虽然东隼已经成为了研发神经元芯片的一名主力,但他更为梦牵魂绕的却是一个名叫夏冰的女孩。夏冰在计算所从事智能系统里某个子系统的算法研究,认识她本来纯属巧合,但在东隼心里那是天意注定的缘分。那一天,他正陪同导师在计算所另一个子系统的算法组讨论问题。东隼来过几次,对组里的人都很熟悉,尤其对一个娇小的女生春心暗许。就在他最后一次下定决心,要鼓起勇气走过去跟她打招呼时,“啪”的一声,好像有个东西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一支口红滚到了自己的脚边。同时,一个丰满却不失苗条的女子婀娜着走了过来,嗲嗲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东隼见她弯腰,也连忙俯身去拣,却同她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捂着头笑了。
   “你叫东隼吧?我是夏冰,计算二所的。”她说着,伸出了手。
     东隼惊讶于这么漂亮的女孩竟然认识自己,更被她柔软似棉的手指一下子融化了内心。
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3 09:25:26 显示全部楼层
老菜头 发表于 2021-1-12 12:08
路怒症患者的永生之路,或者说末路。一连串的动作细节加对话,很有画面既视感;几个用动物作的比喻,似乎暗 ...

谢谢指正,改了。
蒋中子
 楼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4 09:07:18 显示全部楼层
     自此之后,东隼便陷入了癫狂模式;而对方却若即若离,有时如夏天的骄阳,有时似冬日的冰雪,毫无理由和规律可循。这让东隼也随之一会儿狂喜,一会儿痛苦。虽然从未得到夏冰的一个首肯或者承诺,甚至在第一次握手之后,就再也未曾触碰过她的肌肤;虽然每次只有在她想见面的时候才能相见,而且碰头之后的聊天还是围绕着工作,但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东隼已经准备好了把心窝掏出来,呈给它所属的人。
   “上次临走时,你提到你们正在帮三所计算他们那个子系统的什么常数。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常数有什么用?难道他们算法里的变量不能保持输出稳定吗?”这是第二次约会,他们肩并肩走在涧溪公园的黄昏小道上,夏冰折了一根柳枝,递给东隼:“送给你。但你要如实回答问题作为回报。”
   “谢谢。你知道当今物理学的两大热点,一是未知的暗物质,二是已知的常数。像万有引力常数和普朗克常数,它们普适、霸道、令人迷惑。解开了它们的秘密,就揭掉了宇宙的大半面纱。虽然至今毫无进展,但这不妨碍我们发现它们,利用它们。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我们采用的是同样的策略。简单地说,深度神经网络的经验差异和认知特异都不可拍,也并非坏事,但需要借鉴人类认知和思维的正常模式或标准范式,这就是思维常数,有了它,可以部分保证机器人避免走向极端。物理学常数可以建立物理公式和现象的关联;思维常数能够融合不同子系统和神经网络,有助于跨过人机融合的过渡,直接实现通用智能的应用。找到我们大脑思维的常数,是制造稳定可靠的智能机器人的关键”。
   “你看,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却非要像在做一场报告一样。书呆子呀你?不过,我喜欢!”
     东隼憨憨地乐了,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夏冰一边走一边靠他更近了,肩膀偶尔碰在一起,都会让东隼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手心沁出了汗珠,步态也失去了节奏。
   “看你说的那么带劲,一会儿回去,你也教教我呗?好不好?你只要演示一遍三所的常数是怎么计算的,就行了。说不定我们所正在完善的那个子系统之所以一直不理想,就是缺少常数这根定海神针呢!”
   “东隼,你有才华,诚实,善良。这些我都喜欢。只不过呢。。。。。。嗯。。。。。。我也说不好。我还需要时间考虑考虑。”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依旧肩并肩地走在幽静的黄昏小道上,只是换了个公园。“你有一个不可饶恕的致命缺点。你好吹牛,没有影子的事,你说的就跟真的似的。”
   “没有啊!对着今天晚上又圆又亮的月亮发誓,我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什么时候跟你吹牛了?”
   “哼,还不承认。那好吧,我给你举个例子。你说你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可以把量子特性和神经网络结合起来,实现人工智能对人类智能的完全模拟和超越。这不是吹大牛还是什么?”
   “嗨,都怪我上次一时脑袋发热,说漏了嘴。你说是吹牛就是吹牛吧。这本来就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给你说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那时候,我爸爸还没有过世。每年除夕,我们都要守夜。南方冬天一般没有暖气,家里非常寒冷。再说,即使有暖气,我们那时候也用不起。爸爸就从山上挖了一些又粗又硬的松树根回来,架在堂屋的一个角落里,点着了,烧着取暖。我们围在边上,一边吃着妈妈炕的黄豆作为糖果零食,一边拍打着溅落在腿上的火星。有时候睡着了,裤子就会被烤焦,稍微一碰,就形成一个破洞。那时候一条裤子会从姐姐传给哥哥再传给弟弟,破了要缝补好,到了弟弟,就满是补丁了。为了不让我们打瞌睡,爸爸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说一些故事或者他一生中的某些见闻。我还记得他在最后一个大年三十晚上所说的故事。那是我们村西面芋头家的事。他们家姓吴。一天傍晚,芋头他妈从地里收工回来,想着担子上的桶里还有些粪水,就去给屋后的菜园施肥。就要浇完时,她听到婴儿的哭泣声,再仔细听,像是说“枝叶盖盖,枝叶盖盖”。芋头他妈就丢下粪瓢,循着声音找到韭菜地那里。你猜怎么了?她看到有一个陶瓷罐子在菜地的边上露出了一半,里面都是黄灿灿的金子,一闪一闪的,就像是无数张小嘴在一开一合地说话:“枝叶盖盖,枝叶盖盖”。那时已是深秋,早晨和傍晚还比较寒冷。芋头妈妈就从隔壁地里还没有捆扎的向日葵杆子上拽了几个较大的半黄叶子,把黄金罐子盖了个严实,赶紧收了工,回家做饭去了。
     我问爸爸,芋头他妈为什么不拿几块金子回去?爸爸说,老一辈有种说法,金子可以遁土,有时候遇到坎啊梗啊什么的过不去,就会露出来。这时候就要有人给它盖上叶子或土什么的,它就能接着走了。你要是把它拿走了,就会灾祸临头。它要是说“回家抱抱,回家抱抱”,你就可以拿;它说“枝叶盖盖”,只能让它走。
     晚上睡觉时,芋头他妈跟她的老头子抱怨,说他们没有财运,今天看见了那么多金子,居然都在嚷“枝叶盖盖”,没有一个要“回家抱抱”。她的老头子叫吴怀天,我们小孩子那时候吵架时,总是喜欢羞辱芋头,说他爸是“坏透了天”。当天夜里,芋头他爸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他偷偷起床,扛了把锄头,径直去了菜园。在韭菜地那儿,罐子还在,但已经遁走了大半,只剩一个小角了。他用锄头小心地把它刨了出来,手忙脚乱地连带着向日葵叶子一起抱回了家。在厨房昏暗的煤油灯下,芋头他爸迫不及待地扒掉叶子,往里面一看,我的妈呀,哪有什么亮闪闪的金子,只有一颗深眼豁牙的骷髅,正阴森森地盯着他。芋头他爸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爬上了老马子的床。老马子是我们家乡的土话,就是老婆的意思。自此之后,他就变得神神叨叨,成了人见人嫌的孤老兜子。
     我怀疑这个故事是爸爸杜撰的,因为那一年夏天我们两家刚刚因为鹅吃菜苗的事情大吵了一架。村里无论谁家有什么屁大的小事,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和口舌,但我此前从未听闻过这个金子变成骷髅的事故。不过一年之后,芋头他爸被鬼上身倒是我亲眼所见。那是刚开始对人生有一点自己看法的我所受到的第二个震撼,第一个当然是父亲的去世。
     爸爸是在给我们说完那个故事后的来年开春去世的。我们家一下子跌到底层,因为几个孩子都很小,连半个劳力都算不上,不能跟别人换工,每逢插秧割稻时,其他人家就不愿意帮忙。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们自己勉强扛着。放学后,我一般去放鹅,捞猪草,做饭。一天晚上,我正在淘米生火,就听见村子里忽然人声鼎沸。我从厨房的窗户探出头去,看见大人小孩都在往芋头家的方向奔跑,就连我们家的一群鹅也嘎嘎嘎地大叫着,从池塘里爬上来,扑棱着翅膀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我赶紧用几根粗一点的木棍把锅灶里的火头压住,顾不得满头满脸的灶灰和手上的木刺,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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