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殇(小小说)

热度 5已有 161 次阅读2017-10-19 14:37 |个人分类:小小说|系统分类:短篇小说

青春之殇(小小说)

醒来,第一个感觉是全身难忍的楚痛。这帮打手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把他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抬眼看看帐篷外面,漫天繁星熠熠生辉,个个神秘地对他眨着眼睛。这个景象,在城里是绝对看不到的。五天前,当打手门把他送到这个鬼地,给他丢下六包方便面。前二天,他每天吃二包。后二天,他每天吃一包。也就是说,已经一天一夜,他没有吃一点东西了。他慢慢折起身,试图坐起来。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大口大口喘着气。费了好大一阵子劲,终于坐起来,靠在帐篷角上。所谓帐篷,只不过是几根木头扎成的三脚架搭了一块破篷布。篷布破得不能再破,上面有许多洞洞,已经完全不能挡风遮雨了。

    蚊子也来助纣为虐。湿地的花脚蚊厉害无比,一叮一个大包,恶痒恶痛,难以忍受。有的包已经溃烂,流出水水。水水流到其他地方,又是溃烂一片。可是,这些和饥饿相比,已经不算什么了。肚子里咕咕乱叫,胃液像漫天的大水,足足可以吞噬一切,包括他自己的身体。

他喘了一会儿气,摸到身边的一个破陶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心里稍稍安定一些。他知道,他身处一片湿地的深处,漫天的水泊,连天的芦苇水草,不知道这片湿地有多么地广阔。身子下面,是一块几平方大的土包,终年湿漉漉的。身上盖的一根破毯子,几乎可以拧出水来。公司的头头们精得狠,把他放在这里,不用看管,也不怕他逃跑。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不知是忘了或者是故意让他自生自灭,反正是把他放在这里再也没有人来过。

他又喝了一口水。水涩涩的,有点异味,应该是水质被污染的过。为了生存,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他闭上眼睛,苦苦思索,过去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展现开来。他真的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绝境之中。

打他记得事情的时候算起,家里就是那么穷。爸爸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劳作,种粮种菜,然后挑到镇上县里去卖。妈妈总是咳嗽不断,拖着病秧秧的身子操持家务,做饭洗衣,喂猪喂鸡。豆芽儿一样的小妹妹扯着老奶奶的衣襟藏猫猫,老不见长个。长大一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干出一番事业,让亲人们不再受苦。初中毕业,他考上了市师范学校,为的是早些就业,帮助爸爸撑起家里这个烂摊子。可是学校改制了,改成师专了,并且再也不包分配了。不过也好,师专连读,一毕业就是大学生了。可是倒霉也就倒霉在这个含金量太低的毕业证书上。他去人才市场去找工作,人家一看见他的资料,眼里立刻露出轻慢的眼神。想去当教师,他去打听过,一个黑市指标需二十万,吓了他一个跟头。没办法,只好抱着骑着驴找马的念头,什么工作都干,干着再说。不长的时间,他干过外卖员,当过物流小哥,做过导购员,甚至当过男保姆。人情冷暖,苦辣酸甜,他全尝了个遍。他不甘心。不管怎么样,自己辛辛苦苦,十年寒窗,怎么也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挣得多一点,好对爸爸有一些实际的帮助。

一天,看见一家公司的广告招聘员工。听介绍人说工作条件可以,薪酬也算丰厚,可是需要五万块钱的押金。想想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公司出钱出力培训你,要是还没有工作就跳槽了怎么办?可是,钱从何来?他去年十分卖力地工作,才攒下几千块钱。同学朋友那里,没有几个有钱的,充其量能借个三千五千的,缺口太大。突然,他想到手机上常常有贷款公司的广告,说光用身份证就能贷到五万元钱。说到贷款,他想到风险,心里突突的。他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试着打了个电话,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上门办好手续,钱很快就到账了。进公司的手续特好办,交了钱,公司给了一个卡,有人领他到一个住处住下,就开始了培训。

培训是封闭式的,不准和社会上的人接触,吃住都在一个楼房里。培训了两天,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培训的内容无非就是发财呀,奋斗呀,洗脑式的。怎么发财、奋斗呢,就是发展下线,拉人头。他暗暗叫苦。以他的社会经验看,他掉入了传销组织的魔窟。公司头头脑脑鼓励人们发展下线,不管用什么方法。人们逼急了,拉不来下线,就把自己的亲戚朋友爹娘兄弟姐妹拉进来。他咬牙坚守一个底线,不发展下线。自己已经这样了,怎么好把自己的亲朋好友爹娘拉进来受苦?开始,头头脑脑们对他训斥、谩骂,接着就是关小黑屋,不给饭吃,再接着就是刑讯毒打。这样折磨了一个多月后,见他“死不改悔”,就把他扔到湿地这个不见人烟的鬼地方来。

他开始挪动身体,准备到“帐篷”外的水边去。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坐着,手脚并用艰难地挪动。挪一点,喘口气歇歇。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终于来到水边。他用水抹了把脸,头脑清醒了许多。望望天上,满天繁星,贼亮贼亮的。一颗流星划过一道光亮,很快消失了。按家乡老人们的说法,这是一个人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想到死,可是他真的很留恋这个世界。这里有他的爸爸妈妈奶奶妹妹,有他的亲戚朋友同学,这些人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源动力。突然,一个娇艳的面孔闪现在他面前,这是他的邻家小阿妹丹丹。

丹丹小他三岁,从小就是他的崇拜者、小跟班。他上小学三年级,她上一年级。天天踢啦踢啦跟在他后面,大哥哥大哥哥地叫,叫得那叫一个甜。他上初中了,她辍学了。她的爸爸说,女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上学能认得男女厕所就可以了。每逢寒暑假,她就和他粘在一起。不是给他用手绢拿来烧红薯,就是给他纳了双花鞋垫。从她热切倾慕的眼神中,女孩子的心事一览无余。就在他大专快毕业的那一年,他在学校得到了噩耗,丹丹出车祸了。当他失急慌忙不顾一切地赶回家里,她已经被安葬了,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听她爸爸说,那天她穿着花裙子骑着电动车高高兴兴去赶集,在公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撞飞。在她的墓前,他心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说没就没了,怎么不叫人痛断肝肠?为这事茶饭不思恍恍惚惚,好长时间走不出失去丹丹的阴影。

这时,丹丹好像就站在面前,笑靥如花,像有好多话要给他说,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办呢?生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按自己的估计,他最多活不过今明两天。酷暑、饥饿、伤痛,让他的生命达到了极限,也走到了尽头。既如此,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这时,他想到了辛苦劳作的爸爸,病恹恹的妈妈,糊糊涂涂的奶奶,发育不良的妹妹,一股悲怆涌上心头。他恨那些龌龊卑鄙的骗子,为了一点臭钱竟把他推上了绝路。他始终坚信,这些骗子是不会长久的,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审判。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他想到,他的死会给人们一些借鉴和教训,心里稍稍得到一丝丝安慰。想法一定,心里平静了许多。看看东方,天已经微微发亮,鸟儿虫儿已经开始活动起来。“爸爸,妈妈,对不起。养育之恩,来生再报吧!”他鼓起全身力气,奋力一跃,扑进丹丹的怀里······

次日天亮,一个摄影发烧友驾小船来到这里,看到了他的尸体,立刻打电话报了警。隔日,市日报发布消息说,西岚湖湿地发现一具男尸,疑似与传销组织有关。警方已经全力介入,案件正在侦办之中。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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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

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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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大闲人 2017-10-20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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