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小”村长

                     (小小说)

                       杨友

向阳镇新调来一位朱镇长，这位朱镇长为了掌握全镇情况，上任伊始就在两位副镇长陪同下带着秘书下乡巡视。这天，朱镇长一行坐着小车首先来到大柳庄村，大柳庄村是全镇惟一的“小康村”。村支书王来、村长丁贵首先向几位领导汇报了村党支部、村委会带领群众致富奔小康情况，今后几年的规划目标和落实规划的具体措施。朱镇长听了汇报后，对村党支部、村委会所做的各项工作都很满意，鼓励村干部们再接再厉。

    中午，村干部们将几位镇领导请到村里唯一的一家小餐馆进午餐。小餐馆虽然简陋，但却专门设置了一个很洁净的小雅间。七个人分宾主按领导顺序一一落座，服务的小靓妞儿丽丽把桌子揩净，然后便开始上酒上菜。虽然没有城里大酒店里那样的高档菜肴，但鸡肉、鸭肉、兔肉、狗肉、驴肉却是很丰盛的。酒呢，也没有茅台、五粮液、人头马之类的高档名酒，但古井贡、沙城老窖、孔府家和五星、雪花啤酒却是尽可享用的。村长丁贵打开一瓶古井贡将酒杯逐一斟满，然后带着一脸歉意地说：“我们这偏僻小村条件差，想逞强要面子也办不到，望各位领导多多包涵。常言说酒薄人不薄，好赖也算是给领导接风……我这土老冒也学会了两句酒词儿：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各位领导要是不给面子光舔不闷，我丁贵马上就去跳悬崖！我丁贵说到做到，那时候各位领导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镇长大笑道：“哈哈……好啊！有气魄！大柳庄有这样气壮山河的村长，小康村建设一定会日新月异！来，大家都来响应丁村长的号召，千万不能让丁村长去跳悬崖，那样，可就是我们党的一大损失！举杯，只许闷不许舔！” 

    丁村长就笑呵呵地与朱镇长和两位副镇长、秘书依次碰杯，大家同时把一杯酒“闷”了下去。酒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连续干过三杯后，接着就是你邀我请，互相对杯。主人盛情，领导高兴，大家频频举杯，叮叮当当，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两相好，三星高照，四季发财……老虎、杠子、虫子、鸡…… 不知不觉地三瓶古井贡已经见底儿了！

    酒到高潮处，丁村长猛然瞧见门口的布帘晃动一下，钻进来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原来是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男孩。丁村长就瞪着两眼吓唬道：“小旦！妈拉个巴子的，你到这儿来干啥？快滚！不许你在这儿捣蛋！”

    小旦撅起了小嘴儿身子却没动，眨巴眨巴眼睛，神秘兮兮地对丁村长说：“长大我也当村长！”

    “嗬！长大你也当村长？你这小兔崽子野心不小啊！”丁村长嘿嘿笑着说，“你懂个球？你知道村长是干什么的？”

    小旦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摆满餐桌的肉盘子，咕噜咕噜咽着口水说：“我知道，村长是吃肉的……”

　　一句话把几位镇干部全逗得笑喷了！丁村长走过去把小旦拽出餐馆门外，气乎乎地把门关紧，然后对餐馆老板说：“把‘残桌’撤下去，重新上菜！”　　

    “不必了。”朱镇长说，“幸亏这个小旦来了，不然我们这些人肯定都会喝得醉醺醺的。我们这些人是给人民办事的，整天醉醺醺的明白人也就不明白了……今天，我要趁明白到小旦家里去拜访拜访……”朱镇长说着即先离席走出餐馆，村支书王来和村长丁贵只好陪着朱镇长一行来到小旦家。

　　小旦家住的是一个窄小的院落，三间土平房，房顶长满了茅草，走进屋门就如同掉进黑乎乎的洞里。在屋里站了几分钟才看清炕上躺着一个女人，丁村长介绍说，那女人是小旦的妈妈，常年生病。屋角处圪蹴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哼哼唉唉地喘嘘。丁村长说那是小旦的爷爷。听说来了镇干部，小旦妈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着她家的情况。这个三代四口之家，里里外外全靠小旦爸爸一个人支撑着，种着几亩地，农闲了到外边打工，累死累活仍是驴尾巴遮不住驴屁股，几年来为给小旦妈妈治病还欠了两万元外债，其生活境况可想而知……朱镇长听了心里感到格外沉重，对几位镇、村干部说：“大家都见到了，难道说让我们的村民就这样走进‘小康’吗？‘小康村’的牌子赫然挂在村委会的门口，可是，那块光荣的牌子后面是什么‘景象’？过去我们把许多问题都掩盖在餐桌下面了，今天小旦把我们的餐桌给掀翻了！暴露出来的是什么？是我们某些领导的作风！我们应该诚恳地感谢小旦，一个尚未解决温饱的家庭的孩子，见到我们这些人在肉山酒海的餐桌上饕餮，说出那样语惊四座的话——‘长大我也当村长’，这简直是怒吼！是抗议！是惊雷！我们能无动于衷吗？现在我提两条建议：一，建议村党支部、村委会鼓起勇气，把‘小康村’的牌子摘下来！第二，小旦说他长大了也要当村长，我提议以镇政府的名义现在就聘任小旦为的编外‘村长’——这绝不是开玩笑。当然，这只是一个象征，一种警示，我并不是说现在就让小旦掌权主政，我希望的是以后村里的每一项工作都应该得到包括小孩在内的群众的监督和首肯……”

　　在场的两位副镇长和办公室秘书都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村支书王来和村长丁贵愧疚地耷拉着脑袋，但也诚恳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