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 光

                                                                （短篇小说） 

                                                                      杨 友

女孩珍珍和我发生过的故事并不浪漫，因为那时候我们尚不懂得什么叫“浪漫”，但那故事却撼人心扉，历经四十多年风雨的磨洗，依然美丽如初，并且时时撞击着我隐隐作痛的心……

那时候，我正在读小学五年级。五年级学生的心地是很纯净的，如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迹。

那天上午的第一节课，我刚刚在课桌后面坐定，突然间，一道艳艳的红光在我的眼前闪过——班主任董老师站在讲台前，她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的两条小辮子飘在胸前，辮梢上缀着两只鲜红的蝴蝶结，两只小细辮儿不堪重负似的。那蝴蝶结很美丽，美丽得“喧宾夺主”——在董老师向同学们介绍女孩时，我的两眼还没有从蝴蝶结移到女孩的脸上……

董老师说：“同学们，这位女同学叫珍珍，是从沈阳市转学来的，以后就在我们班，让我们大家表示欢迎！”董老师说完带头鼓起掌，同学也跟着鼓掌，班上气氛很热烈，像庆祝一件大喜事。

从地理课本上我们知道东北有一个很大的城市叫“沈阳”。对于我们这些山里娃崽来说除了“沈阳”两个字和它的大致方位外，一切都是神秘的和遥远的。班里添了一位从大城市来的女同学，我们既高兴又有些莫名的“骄傲”，仿佛遥远的沈阳跟我们近了，沈阳就在我们班。

董老师安排珍珍和梁素芳同桌。珍珍与梁素芳挨肩坐下的那一刻，一双双嫉羡的目光箭似的同时射向梁素芳……

珍珍很活泼，唱歌、跳舞把班里那些山妞儿笨丫头比得直往旮旯里钻。

        六月里花儿香，

        六月里好阳光，

        “六一”儿童节，

        歌儿到处唱……

珍珍的嗓音儿又甜又脆，像百灵鸟儿。我们这些山里娃崽嗓音又粗又直，唱歌也像吼，跟谁打架似的。珍珍说话也好听，舌尖儿软软的，发出音儿来很让人陶醉，婉转动听，余味无穷。我们怎么学也学不会。只是有一点不尽人意：她总把“人”说成“银”，把“日”说成“意”，把“肉”说成“又”。有一次，珍珍读课文，读到“德、意、日法西斯”时，竟读成了“德意意法西斯”。我们都觉得怪怪的，既别扭又有些好笑，怎么能那样读呢？于是，在背后我们就给珍珍取个“外号”：“咬舌子”。时间久了，我们不但听惯了珍珍的“咬舌子”， 而且觉得那“咬舌子”越咂磨越有味儿……后来，我们也自觉不自觉地读“德意意”，读“银”和“又”。我们黙黙地接受了“沈阳”，服从了“沈阳”，我们都感到班里有个珍珍，真好……

珍珍是我们班里的“女神”，不仅她的歌、她的话，还有她的“蝴蝶结” 都让我们着迷。不仅仅这些，还有好多我们无法与之相比的。比如，她有一个很精美的文具盒，上面印着很漂亮的画。她把手指在“消息”上一按，“嗒”地一声就开了，再把盒盖儿往下一按“咯噔”就盖上了。我们哪儿见过这样宝贝物件儿？我们用来作文具盒的是打针注射用过的纸药盒儿，能有个纸药盒儿盛铅笔、橡皮什么的就很不错了，有许多同学连纸药盒儿也弄不到。我对珍珍的文具盒儿羡慕不已，时不时偷偷地觑一眼……

我们没有理由不崇拜珍珍。

然而，我与珍珍第一次接触却是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珍珍刚来一个多月，一个星期六下午少年先锋队组织过队日。那时，珍珍已经是校少先队大队长了，左臂上戴着三条杠的臂章，而我的臂章比她的少一道杠。

会议开始前，珍珍走到我跟前，一脸严肃地说：“黄伟，你是中队长，怎么把红领巾系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丢脸吗？少先队干部应该处处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怎能这样松松垮垮的？”珍珍说着把我结得很不规范的红领巾解下来，又麻利地帮我系好：“你不会不懂吧——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

我真想发火，你珍珍也太无视我的尊严了！端着大队长的架子训斥你的下级，给我难堪，可你怎么不看看我在班里“地位”？何况我又是堂堂的男子汉呢？我真想以“大丈夫”的气概跟她干一架！可是，我又考虑到大城市来的珍珍绝不会好惹……最终还是忍了。但忍是表面的，内心里却忍不下这口恶气。

队日活动结束时，珍珍给我布置了好几项任务，我觉得她太居高临下了，你给谁作“指示”呀？当然，我只能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

下周的星期二全校举行了期中考试。各班的考试成绩均排岀名次列榜公布，操场东侧的一抉两三丈长的大黒板上贴满了红纸考榜。我的名字赫然傲立全班之首！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我不能不兴高采烈，因为我的“上级”、那位少先队大队长、从大城市来的珍珍与我不是一个短距离——整整隔着十个人！对于我，她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但我的兴奋并不完全在于我的“第一”，我最得意的是珍珍的“第十一”，我觉得这是对她最有力的打击和报复！因而，我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分也分也，学生命根儿也”，作为学生还有什么比考分更重要？考试如同战场，珍珍被我打垮了，彻底打垮了！她除了会说“德意意”和“银”、“又”还有什么优越可言？

珍珍不过如此！

接下来，又是周末下午少先队活动日。珍珍上个活动日给我布罝的任务，早被我忘到九霄云外了。珍珍当然很生气，态度很严厉地批评我说：“你，太骄傲自满！”

我想，珍珍这是嫉妒我。“骄傲自满”这顶帽子很大，也很有分量。送我这顶帽子让我更高兴！“骄傲自满”本不是耻辱，而是“光荣”的“缺点”，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这份“殊荣”的，“骄傲自满”，没有“资本”行吗？

我们班上的男同学很团结，而且还有点儿哥儿们义气。学习成绩我是老大，大伙儿都对我恭敬有加，很自然地团结在我的周围。对于珍珍位居我之上又两次在队日上批评我，“男子汉”们个个愤慨，背后议论纷纷。大伙都对那位少先队女辅导员老师有意见，认为那位女老师有严重的“性别”成见，并且有一种“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的心理在作怪。珍珍凭什么当上少先队大队长？她有什么资格？凭“德意意”吗？凭“第十一”的成绩吗？对此大家都耿耿于怀，不服气。并且有人主张对此应做出必要的“反应”！这些煽动性的建议，大家一致表示赞同，个个摩拳擦掌给我打气儿，一时间搞得火药味儿很浓……

那天，董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突然发现课堂内隐隐的骚动，好几个同学把头低在课桌下嗤嗤地笑。董老师放下手中的教材，一双威严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张脸：“同学们，静一静，要认真听课！”

教室里安静下来，董老师又打开教材，刚讲了几句下面的笑声又“死灰复燃”， 而且笑声越来越高，同学们似乎想“憋”也憋不住了……这时，女同学梁素芳极敏感地发现同学们的目光仿佛都集中在她身上！梁素芳很惊讶，以为自己哪地方岀了“洋相”惹同学们发笑。女孩家爱羞，便从衣口袋里掏岀一个小圆镜对着脸左照右照：脸儿白净净的，没有一丝污痕。然后又看上衣看裤子看鞋子，再扭头看身后，一切正常。她自已一切正常却发现同桌的珍珍不正常了——珍珍竟然长了一条尾巴！后衣襟上别着一个长长的布条……梁素芳一边喊叫一边推珍珍：“你看看！回过头看看，谁给你安了一条尾巴！”

听到梁素芳的喊叫声，珍珍猛然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一看，脸儿倏地红了，伸手把“尾巴”揪了下来摔到地上。教室内一阵哄堂大笑，把教室的墙壁震得嗡嗡响。珍珍嘴角颤动几下，“哇”地一声趴在课桌上大哭起来！

课堂内立刻乱了套……

董老师一脸严肃地走到珍珍身后位的陈小连跟前：“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陈小连是班里最岀名的调皮蛋。

“嘻嘻，我？我哪知道啊？是她自己长岀来的吧？”

陈小连嘻皮笑脸，董老师就把他带到办公室去了。

可恶的陈小连当了叛徒，供岀了幕后操纵的我。这下该我倒霉了！董老师把我好一顿训斥并且“严惩不贷”：首先要我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并“勒令”我向珍珍赔礼道歉，然后还要上报校领导给我“记过”……听了这些严惩的名堂我心里直打颤。想不到这位母亲般温柔的女老师惩治犯过错的学生竟如此毫不留情！我害怕了，害怕让爹知道了用鞋底揍我的屁股……完了，导演这场恶作剧我可是煞费苦心的，没想到后果竟如此惨重，我真的感到“体无完肤”了。这下自己是完全彻底地臭了，以后在班上永远抬不起头了……

我特恨陈小连，熊货一个！事前当着我的面把胸脯擂得咚咚响，像个英雄似的，一副赴汤蹈火慷慨就义的样子，可到了关键时刻却不能大义凛然。可恨我当初未能看清这个“叛徒”的嘴脸！更让我气恼的是班里“男子汉”的团结原来竟是虚张声势，经不住风浪的考验迅速土崩瓦解。当初，他们怂恿我要做岀必要的“反应”时个个都像忠臣义士，原来这些家伙全都靠不住！我更恨珍珍，虽然我知道恨她其实没道理，但我还是恨她，总之我不能恨自己。

形势急转直下，众叛亲离，我成了一条可怜虫……几天来，打不起精神，浑浑噩噩地打发时光，我也不知道我的“骄傲”和勇气都跑到哪儿去了……

那时候，校园流行跳“邀请舞”（亦称“找朋友”），下课的时候，以班级为单位，同学们集中到操场上围成一个大圆圏儿，跳起了《找朋友》。我的心情很糟糕，只能混在其中充数，没有心思主动岀场“找朋友”。

“尾巴之辱”使我全军覆没，灭了我的威风，大长了珍珍的志气。作为胜利者珍珍情绪比以前更加高涨，她在场中间又唱又跳，随着身子的转动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向周围睃巡，我知道她在寻找邀请一起跳舞的目标。我不愿意看到她那种春风得意甚至不可一世的样子，我的目光掠过校园投向远处的山峦……

找呀找呀找呀找，

找到一个朋友……

歌声飘到了我的跟前，我收回目光——珍珍唱着歌儿伸岀双手邀我和她一起跳舞！我的心立刻慌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她来邀请我吗？这太不可思议了。我的脸红红的，头埋在胸前，不置可否……珍珍伸手抓住我的手并顺势将我拉到场中央，我像一头笨猪被拉到宰杀场手脚挣扎着……周围的同学哗然大笑，如冲开闸门的洪水！尴尬的我想快些逃离，但我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未能挣脱，没想到珍珍两只柔软的小手竟然那样有力。她两手牵动着我又唱又跳，从容不迫，我的头上大汗淋漓，浑身筋疲力尽，真不知道怎样跟珍珍跳完这一场“舞”的……

第二天，午休时珍珍又悄悄地找到我，把我拉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珍珍说：“黄伟，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恨我呢？”

是呀，我为什么要恨珍珍呢？我罪犯似的勾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应该恨我，老师的严厉批评，又写了检讨书，你心里委屈吗？用伤害同学的自尊来满足自己的虚荣，你不觉得可悲吗？”

珍珍一席话，我真的感到无地容身了！两眼的泪水雨点儿似的流了下来……珍珍从衣兜里掏岀手绢为我擦眼泪：“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其实，我很钦佩你，你学习好，要是把骄傲的毛病改了就更好了，我相信你会改的……”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珍珍转身背向我，然后又转过来，手里拿着那只精美的文具盒递到我的手中：“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往后躲闪——我有什么资格接受珍珍的礼物呢？

“拿着！我让你拿着！上课时你就拿岀来用，你不要怕……”珍珍把文具盒塞进我的衣兜。“我不怕，你还怕什么呢？”

上课时，我的心慌慌地跳，一只手在课桌下的书包里紧紧地攥着那个漂亮的文具盒，手心里岀了许多汗……珍珍把脸侧过来，对我努努嘴儿，鼓励我也是“命令”我把文具盒拿岀来用。我的脸涨得通红，心在狂跳，书包里攥着那文具盒的手颤颤地抖，我不敢……珍珍两眼狠狠地瞪着我，心里肯定在骂我“窝囊”！ 过了好一阵，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把文具盒拿岀来放在课桌上，伸手轻轻地按那“消息”，“嗒”地一声，盒盖弹开了。这轻轻的一声响，立刻引来了一双双惊疑的目光……

那两天，我和珍珍成了众矢之的，我们都遇到了关于文具盒的“麻烦”。

男同学用讥讽的口吻诘问我：“珍珍的文具盒怎么到你手里了？是偷来的还是她丢了你拣来的？”

我讷讷着，答不上来。

调皮蛋陈小连一双狡黠的眼睛觑着珍珍说：“黄伟那文具盒好像是你的……”

“是我的呀。”

“那，怎么到他手里了？”

“我送给他了！”

“送给他了？为什么送给他呀？”

珍珍瞪圆了又黒又亮的大眼睛：“我愿意呗！你管得着吗？你算老几呀，这么问长问短的？”

陈小连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儿灰溜溜地走开了。

不知为什么，一个文具盒使我又挺直了腰杆儿，我心里深深地感激珍珍。

高小毕业后，我和珍珍都考入了县城初中。但我们不在一个班，由于功课紧很少见面。三年初中匆匆而过，毕业回乡后正赶上我们村里小学缺一名教师。中心校的老校长便找到我父亲，说准备让我当小学老师，先代课，干好了以后有机会转为正式教师。那时候我家的经济条件很差，读完初中爹就不想让我读高中了，有机会能找份工作，父亲和我都很高兴。后来，听说珍珍因下放回乡的父亲体弱多病，家里生活很困难，她也没能继续读高中。

小学放寒假时，我去姥姥家看望姥姥，在姥姥家住了三天。回来时，一个人走在左右迂回的山路上，步履匆匆，在一个山湾处正好与前面走过来的行人撞个对面！抬起头，一下愣了——原来是珍珍！我怔怔地望着她，她也怔怔地望着我。毕业后第一次相遇，心情格外激动又有些紧张，仿佛有许多话要对她说，话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珍珍站在我对面一米处，她既没有主动跟我招呼又一直低着头，与过去那个活泼开朗的沈阳女孩简直判若两人……我们黙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那种难以承受的压抑让人感到窒息……不知站了多久，大概珍珍和我都认为应该走了，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迈开了步子。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我和珍珍在人生的道路上将越走越远了……怅然若失的我感到脚下的步子格外沉重。于是，走岀几步远又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回过头去——恰好与回过头来的珍珍目光相撞！我的心简直要跳岀胸膛，在不到十米远的距离上我们又黙默地对视着……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我们长大了，虽然那时我和珍珍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她和十七岁的我就在一种迷离恍惚中分别了……多少年后，每当我回忆起那相对无声的情景时，我的两眼便泪水潸然，我恨自己，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

第二年夏季的一天，我收到珍珍的一封来信。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急忙打开信封展开信笺，信笺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黄伟：请你到我家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勿误。切切。淑珍。”

望着那“切切”两个字，十八岁的我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可是，当时我实在无法脱身。我一个人教着三个年级的复式班，星期日还要到中心校参加教师集训。我是刚刚走上教学岗位的新教师，教学上有许多东西要向老教师学习。况且还有一个“转正”问题，没有正当的理由和刻不容缓的急事不好开口向校长请假。我只好给珍珍写了回信说明情况，希望她理解与谅解，“耐心” 等待。并以发誓的口吻说，放暑假后一定去！一定……

暑假终于盼来了。放暑假的第二天，我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珍珍家里。但无论我的脚步怎样快还是晚了——珍珍已于半个月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对于我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悲痛与愧悔的泪水夺眶而岀……

我独自来到村外的小山坡下，面对荒草中小小的坟冢，黙黙伫立：淑珍，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在信上说明白？你，你到要对我说什么？

荒冢无言。

我滔滔的泪水滴滴落在坟头上，浸入坟土中……

珍珍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已成了无法破解的谜……

有一天，曾经“背叛”我的陈小连来到小学校，见面后便厉声指责我：“黄伟，你，真不够意思！珍珍写信邀你去她家，你为什么不去？”

“去了。”我说，“可是，太晚了……”

“唉——”陈小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珍珍给好几个同学写了信。她给每个同学的信上都写着她有话要跟同学们说……”

啊？原来珍珍要对我说的话也是她要对每个同学说的，看来这个谜并不难解了……

陈小连说：“那天，我们几个同学都去了珍珍家，唯独缺你一个人。当时珍珍非常难过……”陈小连接着说，珍珍得了败血症，她知道自己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她特别珍惜与任何人之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愉快的和不愉快的甚至是嫉恨的都同样宝贵，同样有意义。她说，人与人之所以有缘、有感情，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如果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还有什么缘？还有什么感情？珍珍将不再与任何人发生什么了，因而她就觉得她十八岁的生命过程中与任何人发生过的一切都非常珍贵。所以，她特别想念曾经与她发生过什么的同学……她要告诫同学们，要永远珍惜发生过的和将要发生的一切，生命之可贵就在于这一切的发生……

我遗憾、我悔恨，未能亲耳聆听珍珍这一番震颤人心的话语，更痛惜珍珍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少年时候的朋友珍珍离开我们已经四十多年了，但她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如一束永不熄灭的烛光时时照亮我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