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废墟里的快乐

热度 20已有 257 次阅读2017-2-15 09:53 |个人分类:乡村笔记|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小人书、瓦尔特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夏夜,林场的职工宿舍在一场大火中,化为废墟。那场大火颇为惨烈,在我的眼里却蔚为壮观。还是个孩子的我,不知其中利害,兴致勃勃地跑去观看,却被母亲喝住,只好攀上柴垛,远远地眺望了。

这堪比春节焰火的夜空是异常灿烂辉煌的。每当有一架房梁的塌落,必然会卷起一股燃烧的狂潮。通红的火星像一群萤火虫,在空中漫舞。又如同几条火蛇绞在一起,翻滚着,撕咬着。黑夜就像一个黑黑的锅底,满天的星星就是锅里的炒货,火势熊熊,眼见着那些星星变了颜色。

天亮了,我来到废墟前。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废墟里,有位中年人,一脸乌黑,浑身精湿,目光萎靡,持着根木棍,在寻找什么。有人在一边劝,他苦笑着,扒拉着一堆炭灰,里面有些东西还没有燃尽。“刚买的涤纶裤子,还没上身呢。”

这是一间几百平米的职工宿舍,这里居住的单身职工来自不同的地方,或许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另谋高就。或许他们已经在当地找到个好姑娘,明天就去找领导申请住房。可是就在这一夜,让他们赤条条来去,再无牵挂了。火是快半夜时烧起来的,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惊醒的,什么都扔在里面了,绝大多数人只剩下一条短裤。

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究竟谁是责任人?这些问题不是我这个年龄要思考的。脑子里在反复回放着那惊心动魄的场景,绚烂的夜空把记忆照得雪亮。

在那天还有一件事,让我记挂于心。供销社新进一批小人书,其中一本超好看,叫《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这部前南斯拉夫影片,在当时引起的轰动效应是不可想象的。瓦尔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是家喻户晓的英雄,更是像我这样的男孩子所追捧的对象。那时候的孩子对战争片情有独钟,那是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英雄的情结。瓦尔特绝对是这种英雄情结的代表,那敏捷的身手,非凡的气质,在某些程度上比国产的英雄还要吃香。这本小人书售价三角钱,只是对于我来说,三角钱不亚于一笔巨款。

我所需要的三角钱竟然与这片废墟紧密相连。在废墟里无意间发现了一枚硬币,让我感到那三角钱不再是天文数字,与那本小人书不再有遥远的距离。如同发现了一个宝藏,而这个宝藏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在这个秘密里,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用手一点点扒拉着,仔细分辨着,每发现一枚硬币,都如获至宝。每次离开,都会小心翼翼地环顾一下四周,害怕别人看见,害怕别人知道,就像阿里巴巴的神秘山洞,要确信绝对安全时才能开启。

硬币没有想象的那么多。有几枚在高温下严重变形。我用锤子挨个砸平,还好,上面的图案还在,有些模糊,却不影响消费。经过几天的发掘,也只有一角二分钱。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差一些,硬币的个数其实是不少的,里面却有七枚是一分币!如果有几枚五分币,早已大功告成了。然而,就这几天里,供销社里的瓦尔特们却耐不住性子,纷纷投入心怡者的怀抱,也一下子打消了我继续发掘的兴致。不过,可以安慰的是,小伙伴李富贵就有一本。他的这本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别人送的。他姥爷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掌管着一大群牛。这一大群牛,每当去河边饮水,浩浩荡荡通过大街,真是太壮观了。每头牛都由一个孩子掌管,而这个位置是靠自己争取。这时候,就觉得用一本小人书来换取,是多么的重要。当然,这群牛里也有我的位置。那本小人书就在李富贵的衣兜里装着,要看可以,得付出代价。看一次五分钱!这个狗日的,都钻钱眼里去了。太黑了,整整五分钱!从废墟里扒出的硬币都在衣兜里呆着,只要一动,它们就会愉快地唱起歌来。这声音让我觉得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这声音只有它们都在一起时,才会发出。而现在要从中间数出五枚来,它们发出声音的概率也就更小了,除非从高处往下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读书的。思来想去,觉得小人书是个很大的诱因。我至今还在怀念童年的那段时光,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那些快乐种子,种入幼小的心田。而如今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在心灵的空间里开花结果。这份快乐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永远。

 

18

鲜花

握手
2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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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8 个评论)

回复 大闲人 2017-2-16 10:59
欣赏佳作问候朋友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7-2-16 14:06
大闲人: 欣赏佳作问候朋友
谢谢老师的问候。
回复 松竹风韵 2017-2-16 21:23
欣赏佳作,向你学习呀!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7-2-17 08:06
松竹风韵: 欣赏佳作,向你学习呀!
老师客气了,向您学习!
回复 沙澧钓叟 2017-4-25 17:19
拜读欣赏,问好老友...
回复 雨巷の忧伤 2017-4-27 19:15
好温暖呀~
小人书应该是一代人的记忆。作家梁晓声在《朗读者》节目里也讲到了看小人书的经历,好像他有《西游记》还是《水浒传》的小人书,显然跟我想的小人书不是一个玩意儿。它一定是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尤其在那个精神匮乏的时期。
好想看看小人书长啥模样,哈哈!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7-5-2 06:07
沙澧钓叟: 拜读欣赏,问好老友...
谢谢品评。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7-5-2 06:08
雨巷の忧伤: 好温暖呀~
小人书应该是一代人的记忆。作家梁晓声在《朗读者》节目里也讲到了看小人书的经历,好像他有《西游记》还是《水浒传》的小人书,显然跟我想的小人书不 ...
那些记忆永远都深刻在心里,永远都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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