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群山

热度 20已有 190 次阅读2016-11-21 15:56 |个人分类:山间随想|系统分类:散文随笔


 

白的烟,黑的灰,搅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烟柱,在空中盘旋着,犹如一条巨龙飞腾在九霄云外。远远看去,这五彩斑斓的群山之上,盘了个高高的发髻。只是在苍白的发丝下,似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却分明是望断归途的母亲,一夜白头。

我们是在天亮之时,赶到这里的。我所在的林场扑火队,经过一夜的长途奔波,被狂奔的汽车颠散了骨架,也颠散了神经,都萎靡成一摊肉,散乱堆在车厢里。一阵刺鼻的烟气冲进来,才把我们唤醒。火场到了,该干活了。跳下车,环顾四周,烟气笼罩,职业习惯让我们警醒起来。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灾情严重,让我们不得不提早戴上防护罩。山峰陡峭,路径崎岖蜿蜒。每个人背负着几十斤的重物,加上防护罩扣在脸上,倍感呼吸困难,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火场在山顶,尚有段距离,所行走的路线是精心策划的,沿山脊一线行走,会减少浓烟的熏呛。而这一线的路途却让人感到惊艳。各种树叶所呈现出来的色彩,让人迷醉,或多或少地稀疏了紧张的情绪。森林里格外静谧,除了沉重的呼吸声,一丝声响都听不到了。我想着想着,不由地笑了。这是思维不够缜密的结果。如此恶劣的环境,所有的鸟儿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有敢放开歌喉的?而这时的我们,向前向前,却显得极其无畏。

烈火在前方肆虐,不容我们有半点犹豫。眼前林木层层叠叠,次序井然。沙冷杉青郁凛然,拧劲槭红通似火,水曲柳嫩黄清新。秋意泠泠,愈发渗透出秋天的本色。此时,形容山野为“燃烧”,其实是很贴切的。只是这“燃烧”在这片山野里以两种状态存在。燃烧的形式不同,使得这片山野存在很大的变数。动态的燃烧,烟柱冲天,火焰炽烈,势头迅猛。一棵沙冷杉上,火舌贪婪地舔食着树干,松针“噼噼噜噜”发出爆响。很快,大火便吞噬了整棵树。瞬间变成一棵巨大的火炬。这熊熊的火炬,似乎可以照亮这白昼里所有的阴暗,让光明更加透亮一些。这静态的燃烧,此时也在变色。那血色的红在扭曲着,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然后又变成透明的红色。这红色的叶子,挣脱叶柄的束缚,轻灵地飞腾起来,像一只只火鸟,忽扇着翅膀,冲天而去。这火鸟是此时森林的图腾标志吗?它要这片森林的梦想和希望,它们要带走这片森林信仰和自由,我无助地看着它们,慢慢地隐没到天空深处,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它们离去了,就将永不再来。

风起了,比以前更大了。这不是灭火机里吹出来的风。像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森林,石子摇晃,树叶凋零。这时可以感到大山在躁动。这是大山的缝隙里透出来的风,强劲而阴森。哪里是大山的缝隙呢?在泉水流淌的地方,大树长出的地方,山岩拔起的地方。大山在摇晃,在抖动,它想站起来,抖一抖身上的痛。它也想离开,也想离开就不想回来!我想它会怎样解除痛苦呢?或者把衣服脱去,或者打一个滚,或者快跑,去寻找一方池塘或者一条河。

在动态和静态的燃烧中间,我们是一阵风,我们是汹涌的决堤之水。怎样做才能让大山安静下来,怎样做才能解除大山的痛苦,怎样做才能弥补人类的过失呢?不让大火继续蔓延,唯一的方法是打隔离带。油锯轰鸣,一棵拧劲槭树倒下了,红叶漫天,随风飘舞,扭动着柔美的腰肢。一棵红松树倒下了,一树的松塔摔得四处飞扬,里面的果仁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密不透风的森林被剃了个不伦不类的阴阳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这样的伤害实属无奈,剃出一条隔离带,却换来整个森林的安宁做出部分的牺牲还是必要的。肆虐的烈火扑到这里,如同被套上链子的饿虎,扑两扑,气力耗尽,就蔫蔫地退却,威风扫地。

浓烟渐渐散去,蓝天上,被刺破的大窟窿也渐渐弥合了,蓝天恢复如初。过火林地冒着青烟,烂倒木的余烬依旧通红,火场的处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劫后余生的森林,轮廓更加分明。一身烟火色的我们,更像一棵棵树木,屹立在森林中间。足迹踏遍高峰,这世间哪里还有险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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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2 个评论)

回复 luck0808 2017-1-16 17:14
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复 孤独的小男孩 2017-1-17 00:01
luck0808: 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
秋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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