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拾人生第十二章逆境求生(3)

热度 7已有 123 次阅读2017-9-15 08:57 |系统分类:心情日记

                                 

                                  逆境求生

              

回想起在部队时,后勤部陈文政委和安置办彭万宣找我谈话,动员我复员转业回乡的情景,就难以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他们打着部队旗号,扛着党组织的招牌,编造谎言,强行要将我爱人、小孩一同迁回原藉,农村,连窝端。

一九六九年六月十二日,政委找我谈话。他说:“老蒋,党委根据你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应紧张、艰苦的部队生活,决定让你复员到地方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安置办为你和你爱人的工作户籍转迁,做了不少工作,现均已安置妥当,都在县城里工作,你就放心回去吧!”

“都在县城里工作?”听了政委的话,我心中一阵高兴,作为江苏省徐淮地区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大县,都能在县城工作,是高不可攀的事。部队为我和家属的安置如此地道,怎能不让人欢欣。但又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我用疑虑地眼光说:“我们沭阳真好,请问,我和爱人在哪一个单位工作?”

“你回去就知道啦!”陈政委轻描淡写地说。

“回去就知道啦!”这句话,好像有一股寒气直冲我心怀,从部队复员到地方工作,也是人生转折点,应该讲清楚到地方上的工作安排情况,并征求本人的意见。让复员干部高兴地离开,愉快地回家,到地方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可陈政委尽这样冷漠,心中顿觉失望,也产生了疑惑,这疑惑,像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心头,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从容并尽量避免说刺激言辞,我说:“政委,当兵好多年了,地方情况一点也不熟悉,这次从部队到地方,是安置办负责落实的,这关系到全家人的生活、命运之大事,等到我回去后才知道不就晚了吗?一旦有什么变化,就无法变更了!去落实的人不是在这里吗!就说说安排情况有什么关系呢?

“暂时还不能公开,可以肯定,你们县对你还是非常重视的,安排是可以的。”陈政委用肯定的语气说。

“不能公开?个人之事,跟我一个人讲,岂能叫公开?不能讲,就说明有隐秘,就凭安置办公室说一声,对我的工作安排,是‘重视的,是可以的’就完事啦?它的真实性、可靠程度有多大呢?”这时,我说话有点不大不客气了。

“这是组织原则,该不让你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哪怕是暂时的。”陈政委说话有点生硬起来了。

“这是我和全家人切身利益的大事,怎能说不知道为好,等我知道了,你们说的都不落实,生米做成熟饭,那时叫我怎么办?”我也不示弱地强调说。

“那就服从地方上统一安排了。”陈政委慢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显示着党决定一切的原则。

“地方上对我的情况一点也不熟悉,没有针对性,叫我怎么服从法呢?”我问。

“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央。你到了地方,服从地方组织安排,这是无可非议的,个人是没有理由讨价还价的。”陈政委坚定地背诵着党的组织原则。

“唱高调不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办法,你是否在说,我的工作安置并没有真正落实?当地只是口头上许诺,我又得赶快脱离部队,因此,只能以组织名义,打发走人!对不对?”我不假思索地指出。

“地方党组织已经答应安排,是没有理由怀疑的。”陈政委回答说。

“口头答应与实际落实的距离有多远,谁能计算出来呢?”我问。

“你是共产党员,要相信党、相信组织。”陈政委带点压服的口气说。

我说:“是的,我是共产党员,我是要相信党、相信组织,你我也天天在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我的身,党的恩情比海深。群众热爱党,忠于党,听党的话,为党努力工作,出生入生。那么党组织就应像母亲关心孩子一样,给予温暖,关心生活,才不愧为在歌曲中颂扬的。现在我要离开部队了,个人、家庭处在非常时期,困难重重,连回去后在什么地方吃饭、睡觉都不知道。可你们只是说一些空洞的摸不着边的话,“回去就知道了!为什么一定要等我回去后才知道呢?安置工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党组织要真的关心我,爱护我,就应该如实地把安置情况告诉我,有个透明度,有什么不好?”

陈政委听了我一番说理,反对!没有理由,赞同,又不乐意。只有回避之。隔了好大一会,他用缓和的语气,冠冕堂皇强调说:“部队党委一向重视、关心转业干部的,安置办公室也竭尽全力落实每一个转业干部的工作和生活,这是有目共睹的,今年的安置工作,总的是不错的。”

“要让人相信,就得把需要解决的或者已经解决的现实问题放到桌面上,你政委代表部队党组织找我谈话,竟不敢把我到地方后最起码应该知道的,在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说说清楚,敷衍了事,等我离开部队,到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叫我去找哪一个人,相信哪一个组织?。”我带着无名的气愤,怏怏不乐地说。

陈政委说:“老蒋,你的工作是安置办老彭亲自到你县落实的,你们是多年老战友,又是老乡,还能骗你!”

我说:“那好,既然组织如此关心、照顾,战友也付出了努力。那就先让我回去看看,安置在哪一个单位,干什么工作。三天时间就足够了,你开个通行证给我,(注1)自费也行,回去落实一下,找个住处,回来就办手续。”

陈政委听了我说要回去看看安置情况,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心中一震,浑身一抖,茶杯差一点被打翻了。阴冷冷地闪烁着像鬼火似的三角眼,死死地瞪了我一会,慌忙地说:“房子也替你找好啦!你放心吧!”说完,他愣了一下,也觉得说错了话,露了馅,眼睛里闪着诡秘和不安的神情。

“什么!房子都替我找好啦!”我惊奇得全身一怔,眼睁睁地望着他。

陈政委见我半信半疑,认为骗术已经有了效果,故弄玄虚地说:“对!房子也落实了,你就放心回去吧!”说完,他羞愧地微微地把头一低。

真让人不敢相信,“假作真来真亦假。” 过分地夸张、吹嘘完美,实际上就是不完美,甚至是圈套了。一个贫穷落后、工农业生产很不发达的苏北县城,财政年年倒挂,“花钱靠拨款,吃饭靠救济”的日子,在六十年代末,经历了大跃进、共产风、浮夸风、三年自然灾害。一九**年春节,我领爱人回乡探亲,亲眼所见,当年水灾给老百姓带来的损失,房屋倒塌过半,后来又经文化大革命的浩劫,经济非常落后,不要说住房十分紧张,连发工资、吃饭都成了问题,企事业单位哪有能力、金钱为职工盖住房,又哪有现成的房子等着转业复员干部去住?再说,当年转业干部也并非我一人,对我安排何以能如此地道?地方上又怎么能知道我喜欢、需要以及经济条件,能住什么样的房子?越想越觉得有点离谱,越觉得陈政委说的不是真话了。

然而,相信党、相信群众这个最基本的路线、方针也唱了多少年,贯彻执行也惯了;做党的驯服工具也扎根在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献出自的生命也得绝对服从,这是军人最起码的素质。当然,部队有很多虚假的东西,一时也透视不出来的,就是知道了,明白了,上级的话就是命令,是冠冕堂皇地代表党,代表人民,谁敢冒险唱对台戏!我对陈政委的话虽有怀疑,也只能在口头上说说,心里的希望值和侥幸心里,一直支配着整个身心。这时,我把脸转向彭万宣:“老彭,感谢你为我安置工作付出努力,连我住的房子都替我找好了,不愧是多年的老战友!我问你,这房子你去看了没有?陈政委既然不同意我回去看看,你就跟我说说住房结构情况,让我心中也有个数。”我要检验一下老彭和陈政委的话是真是假了。

彭万宣见我问的问题实在,也恰恰是转业干部最关心,最难解决的实际困难。不要说县城,就是大城市也不能如愿的,地方上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说说,“回来后一定帮助解决,总不会叫转业干部回家住露天地吧!”怎么样解决,鬼才晓得呢!没想到陈政委信口开河,脱口而出:“房子也解决了!”这下就难以收场了。他见我用眼睛斜睨着他,等着他回答问话,急得全身直冒汗,胖胖的圆脸像一团刚从冰箱中掏出来的奶油,上面挂着一层寒霜,一双略黄的眼睛,凹陷着,木然直视着窗帘。屁股上像长满了疥疮似的,坐立不安,老是摇晃着藤椅子,发出吱吱的响声,掩盖着内心的空虚,低着头,装着没听见我说的话。

你看,朝夕相处多年的战友,竟然没有一点战友之情,连自己的人格尊严都丧失了。所谓同志间、上下级之间那种至高无尚的革命情怀,心连心,手携手的阶级感情都成了虚伪的教条。看着他俩,心中的怒气如火一般,一下子窜到了脸上,好像见了二只浑身都长满疙瘩的癞蛤蟆,恶心又讨厌。然而,我还是忍住性子,缓和一下气氛,恳切地说道:“政委,真的这样,我更应该回去看看房子的大小,整理一下了!全家人一回去,就可安顿下来啦!” 

“那!那不行!”陈政委听了我再一次要求回去看看,闪着涨红的三角眼拒绝道。

我的情绪又一次被激怒了,一股压不住的怒火从心中冲了上来,便说道:“怎么不行呢?我三个孩子还小,最小的才两岁,如果我全家一块迁,一路上背着小孩、拿着行李,怎么走?一旦房子不落实,坐在哪!住在哪!怎么弄饭吃!这不是坑人的吗?”平时,我本来就是中气足,说话嗓门高,今天由于事急,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又高出了好多倍,震得天花板都发出了回音

“要回去,就得办好一切手续。”陈文政委终于露出了他那张卑鄙嘴脸、狰狞面目,丧心病狂地拿出最后一张王牌,声音也大了许多,好像要强下一道命令。

一个共产党的代表,连起码的遮羞布也撕破了。事前他可能没有想到我提出的要求会这么仔细,这么实际,这样执着。只要扛着相信党,相信组织这个旗号,就笃定能将人骗走。结果,事与愿违,令他措手不及。他害怕我回去了,就戳穿了西洋镜,心中又是急,又是气,一张老脸比猪肝还紫。这时,他那一对突出的小三角眼睛,眨巴两下,赶快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出来,倒出两粒,急急忙忙往嘴里放。

他是个圆滑平庸,妒才嫉贤,任人唯亲,听不进一句逆耳之言的干部,平时,只要听见一句反对意见,只要有人有反驳他的话,或者有不同看法,气和恨就从心中升起,直攻心胃,血压升高,心脏病就可能会发作,不得不赶快吞下止痛药片或者含**片。一方面是缓解病情,二方面也不至於马上激动而光火。然后,把别人说的话和意见,一字一句记在本子上。所以,有人说:“只要陈文把药片一吞,就留下秋后算帐的一笔!”

他这么一烦躁,倒递给我一个信号,肯定里面有心怀不端的东西,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嗨,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争也争不出好结果。反正我就要离开了,我也不怕秋后算账了,属于我的跑不掉,不属于我的要不到。回到县城,回到家乡,我会有办法的,哪方水土不养人。生活首先意味着生存,我是决定一个人回去的,生活空间小,也不在乎房子不房子,干脆把他们的诡计揭穿,走后,心里也能痛快一些。

我不客气地说:“政委,手续一办,就证明我彻底脱离了部队的关系,安置工作不落实,是死是活,部队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对不对!政委,难道你就不明白,真相,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掩盖,总归会暴露出来的。真相一旦暴露,是假的,你能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同志?就不怕遭后人唾骂,遭报应吗?你口口声声说代表党组织,难道说共产党的组织有你这样不光明磊落的吗?我出了什么错,犯了什么罪?惹到你什么啦?你不就是口口声声说我有病,腰椎脊盘突出,叫我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吗!而这病又是在部队工作时受伤引起的,都几年过去了,除住几个月医院,我并没有影响工作,耽误军事训练。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对当兵也厌了,当够了,不把我转业复员真相说出来,安排不妥当,我还真的不走了呢!”

陈文政委听了我的话,也许是人们常说的,做贼心虚吧,一种难以言喻的内心羞愧萦绕心头,低着黑黑的柿饼脸,手拿着笔在胡乱写什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安置办公室彭万宣听了我的话,耳朵马上竖了起来了,看看政委低着头,不开口,也无话可说,便小声鼓噪一句说:“我们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那种所谓因果报应的迷信说法。”

我说道:“老彭,信不信由你,是非善恶终有察,因果关系存在于一切事物中。给别人制造麻烦的人,自己也会带来麻烦的,老百姓自古就有一句俗话:‘给人以方便,与己方便。’温暖别人的火,也会温暖自己的。两座高山不能见面,两个人总有见着的机会的,到那个时候,你们也会认识这个问题的(注2)。”

陈政委没有预想到和我谈话会是这样不顺当,会这样抓住漏洞不放。相信党,相信组织,执行组织纪律的牌子也没有用了,心中非常生气。本来黑黑的脸涨得通红,鼻翼由于内心激动张得大大的,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厚嘴唇,向气势汹汹的前突的下巴伸展过去。眼睛里闪着无法遏止的气恼,活像一个输光了的赌徒。

这,很不高明的手段,给谁也能看得很明白的伎俩,处在没有真理的年代,争论、抵制也是没有用的,跟他们斗气,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无力回天,还不如顺水推舟,最怕的一点,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我爱人、小孩身上打主意,既已打算一个人回老家,把根留住,何去争执哪些不着边的事呢!我说:“政委,不就是叫我解甲归田吗!没有什么多说的,我明日就离开。只有一条,不劳驾你们,我的家属、子女不一同迁回。”

陈政委一听,火气又冒上来了:“什么?家属不迁?不行,一定要全家一块迁,这是党组织决定。”他停了停,觉得发火不能解决问题,便带着热诚的口气说:“老蒋,这也是组织上对你的关心、一片好意呀!我们把你爱人作为随军家属安置的,地方党组织也给了大力支持,你爱人的单位,苏州染织一厂已同意迁出了。”

我一听,事情更加不妙,他们早有动作,不下决心,态度不果断就要坏事了。这次复员,处理我,从总的看来,说不出更多理由的,我毕竟是军校培养出来的年轻军官,汽车技术工程师,是部队非常缺乏的人材。只能以身体有病为由,至于在文革中政治观点不同以及部队107动乱,就是平时有得罪于他地方,都是摆不到桌面的东西。当然,欲除之,必加其罪,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认为陈政委叫我复员理由并不充分,心里也不很踏实!况且他们不征得我的同意,强行将我爱人、子女外迁,本身就不得人心,有一种讨好的心里支配着。

 

7

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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